杜远的脑海中,闪过一张被水浸泡模糊的照片。第一次看到时,是在相框里,“小哑巴”的怀中抱着的。他意识到,这一定是阿雅的双亲。由于离世太早,对当时年幼的阿雅,只留下照片中的记忆,还不清晰。眼前这两人,分明就是阿雅对亲生父母全部的想象造就的。
眼见阿雅呼吸急促,就要失控。杜远赶紧对丹老挤眉弄眼,丹老心智通达,知道不妙,手腕微翘向那无面人夫妇隔空弹了一指,两人顿时淡化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条硕大的柴犬,向小主人摇尾乞怜。
阿雅没有哭闹,带着一丝迷茫与失落,低头爱抚柴犬,那大狗终于得到回应,尾巴摇得更欢了。杜远凑到丹老面前,低声建议,“您到底想要阿雅做什么?直接和她说清楚,别让她随便发挥。”
丹老不以为然,“就是要她任性而为。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把这个微观世界交给你管理?也没交给从心或者红袖,为什么?丹园之中,阿雅年龄最小,心地最为单纯,我就是要看看一个本真的世界,与我这种职业老油条创造的有何不同。”说完,他也不管杜远是否理解,又开始鼓励阿雅。
“很好,非常好。不但可以造物,还掌握了造人。孺子可教也!呐,现在呢,你看这四周,是不是太闭塞呀?这些绿油油的墙是不是很堵的慌?再来点土地就好了。让住在里面的人可以出去撒欢,也可以去郊游,那该多好。”
阿雅保持蹲下的姿态,抱着柴犬的大头,再次闭目静思。四周的晶体球壁发出铮的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膨胀顶了一下。丹老一伸舌头,连忙补充,“既然墙是固定的,但我们可以缩小哦……”
阿雅脸上闪过一丝明悟,眼珠在眼皮下面骨碌一转,不可思议的变化发生了——在众人眼中,整个晶壁穹庐向四面八方迅速推远,直至遥不可及。府邸的院墙全部分解消散,变成一座敞开式庄园,原来墙外的三米逼仄空间,已经被百里沃野替代。野草和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一块块整齐的麦田出现了,从发芽、抽穗、灌浆,一直到彻底成熟,只用了十秒时间,无边的金色麦浪,随着微风起伏,好一派丰收景象!仍然紧闭双眼的阿雅,仿佛目睹了一切,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眼球加快了速度,在眼皮下转个不停——
一座座柔和的小丘,从地平线上拔地而起,地面的绿色迅速蔓延到整个山坡,万千看不清品种的树木从土壤中钻出,将丘陵彻底覆盖。以脚下庄园为中心,发射出四五条平整的土路,向四处延展。一条不知源头的河流突然出现,将其中一条道路截断,那土路像是有了心智,路肩一抬,化为一座石桥,从容跨过河流,再变回土路,继续向远方的丘陵联通。
一阵雁鸣唤醒了沉醉的众人,大家举目望天,绿油油的穹顶已经不知高到几许,绿味尽失。天,真的变成了蔚蓝色,和人世间没有差别,甚至更纯粹。
庄园附近的草场上,陆续出现几群牛羊,悠闲地啃着青草。彷佛一直存在,亘古未变的样子。最奇的是,那些奶牛不是黑白的,身上长满了一朵朵艳丽的大花图案,那些绵羊也不是纯白的,整群看上去五彩缤纷,每一只又有自己专属的颜色。
那条柴犬见了,发自护家天性,挣脱阿雅怀抱,欢快地奔向羊群。左右驱赶,玩的无比开心。
此时,观众已经不仅限于丹园一脉。那些蒙古侍卫早已报告元帅与国师,托雷率领近百侍卫,全副武装地赶到这里,准备迎敌。却被这创世的场面深深震撼,早将杀伐征战忘在脑后。那些蒙古汉子不住地发出大声赞叹!这些美好的事物,曾在他们梦中出现,甚至比他们梦见的还要美好,怎能不折服?直到那些彩色牛羊现身,已经有人抑制不住泪水,开始呼唤远在大草原的母亲名字。这声音低沉呜咽,极具感染力。所有蒙古汉子都抛掉了手中的弯刀,开始跪地祈祷,求天神赐福,让他们早日回到家乡,过上平和的日子。
目睹此情此景,感触最深的还是詹钰詹统领。这位大宋军官,看着眼前这些来自北方的魔鬼鞑子,突然变回了普通牧民的样子,有血有肉,有情有泪,很不适应。那颗充满家国仇恨的心,颤了一下,开始反思战争的本源——究竟是谁,为了什么,把各族的百姓,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刀兵相见,你死我活?人,都是爹妈养的,随便哪一个死去,都有更多人悲痛欲绝。真的有人喜欢杀戮吗?这些血腥的盲从,根源在哪里?战争的最大受益人,到底是谁?我们,应该怎样活着啊!
阿雅的脸蛋渐渐潮红,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她自己毫无察觉,只是沉浸在造物的无比兴奋之中。丹老在她耳边低喝一声,“收!”——似无穷尽的变化终于终止了。
睁开双眼的阿雅,环视着这个新奇的,属于她自己的新世界。目光充满柔和的爱意,全身散发出无比圣洁的光辉。从蒙军阵营中,越众走出一人,紫袍加身,面如酱赤,正是八思巴活佛。
他行至距离阿雅十米,忽然跪伏下来,以头杵地,双臂向前,手心向上摊开,颤声道,“万能的尊胜佛母啊,您的子民感谢这一切觉受与证解。真如实相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