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乐一向只关注治病本身,并不关心病人是谁。无论是形迹可疑的何绍阳还是名声不佳的张大耳,他都不会拒绝施治。光从这点上说起来,真不知道算是人品瑕疵还是医德高尚。
“若是前两个月,我肯定二话不说就跟你走——唔,还是得跟嫂嫂说一声的。”徐小乐为难道:“不过现在我却实在走不开。”他就把自己在穹窿山做的事,又担任了惠民药局大使,长期医治的病人,都一一说给何绍阳知道。
话虽这么说,徐小乐天性之中却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动,很想离开姑苏去北方看看。
何绍阳默不作声,脸上一如平素。
徐小乐又问道:“何大哥往来塞北江南,这一程要多少日子。”他并不清楚塞北到底有多远,只担心风寒拖延日久,病入膏肓自己去了也没用。
何绍阳叹了口气,只以为徐小乐已经看穿了他的用意,道:“好吧,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北上,风寒云云不过是借口。他在那边过得很好,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徐小乐大为疑惑,奇怪道:“何大哥这么做的用意是?”
何绍阳道:“因为我非但要送他回宫,日后还要帮他夺回皇位。”
徐小乐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身为外人,真不好参与。再说啦,皇帝身边有那么多文官武将,这皇位归谁的大事哪里轮得到我等白身决策。
何绍阳道:“你们现在随我北上,该见的人要见一见。”
张大耳的大耳朵一竖,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期待的是自己终于摸到了翻身富贵的边,此去能见到真正的大人物,可谓鲤鱼跃龙门了。怕的则是这种谋反复辟的勾当实在不好做,万一失败就是死无葬生之地。
徐小乐没那么复杂的心思,只是摇了摇头,道:“何大哥,我只想做个好医生,对这种事毫无兴趣。而且……”他顿了顿方才道:“我视你为手足,你怎么能骗我呢!”
何绍阳并没有愧疚,道:“我觉得自己是为了你好。不过我也知道,我若说实话,你肯定会拒绝,所以才骗你。”
徐小乐对于何绍阳把握人心的本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意外。他听了这么直白的解释,心中暗道:我又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并非不可或缺的大人物,何大哥要我跟他去见皇帝,多半是为了我的前途着想。
这么一想,徐小乐对于何绍阳骗他倒不很介怀。不过想到自己在苏州的这一摊子事,徐小乐还是摇了摇头,道:“何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虽然我也想去远方看看,但是现在真的走不开。要等我治好周夫人的胸痹,还有琢磨出对付肺痨的办法,才能放心远行。”
他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听韩道长、戴大哥说起云游天下的事,还是很羡慕的。”
何绍阳道:“我虽是为了你好,但我也不能强要你接受这好处。一则是人各有志。再者说来,若是对你好就要你接受,那我也太霸道了。”
徐小乐咧嘴一笑:“何大哥果然不同凡俗。不管怎么说,何大哥能记挂我,为我着想,我是很高兴的。”
何绍阳望向张大耳,道:“既然小乐不去,咱们收拾妥当之后就动身吧。”
张大耳连忙道:“一切听哥哥吩咐。”
徐小乐心里发痒,真想喊一声:等等,我改主意啦!
何绍阳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不等徐小乐在一旁纠结,三言两语已经跟张大耳敲定了细节,朝徐小乐一点头,就道:“就此散了吧。”他就住在这间客栈,算是半个地主,起身送客。
徐小乐跟张大耳告别何绍阳,又走了一段,张大耳道:“小乐,咱们都是市井子弟,这辈子再有出息恐怕也不过是在县城郡城里打转。眼前可是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啊!”
徐小乐垂着头,道:“我虽然很想出去看看,但是此间事没做完,我怎么能撇下病人就这么走了?”
张大耳冷哼一声。他倒不是针对徐小乐,而是不满那些“病人”。那天要不是徐小乐镇住了场面,他差点带几个兄弟好好教训那群白眼狼。
他道:“小乐啊,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别皱眉,这话说得偏激了些,但有时候咱们总得为自己、为自己亲人考虑考虑。”
徐小乐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很有道理。他不觉得自己是圣人,该去做舍己为人的事。只是想到穹窿山的那些病人,还有眼看一天天好起来的周夫人,徐小乐终究无法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
徐小乐辨明方向,道:“这里是不是回木渎更近?”
张大耳说是,就送徐小乐回木渎家里。不过他现在不方便露面,就把徐小乐送到镇子外,自己迅速赶回穹窿山,要瘸子和阿虎阿豹做好准备,即日启程北上。
徐小乐目送张大耳的背影离去,怅然若失。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一路上都有街坊邻居跟他打招呼,叫他“小徐大夫”,这才让他乌云密布的心里微微敞开了一些,对于不能去北方游历也不怎么难过了。
走到家门外,徐小乐就听到里面传来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