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亮回到家中，立刻被孙大礼叫到祠堂之中。
祠堂很大日夜灯火通明香火不息。桌上一层一层摆满了先祖的牌位，墙上挂满先祖的画像。
孙亮从小便对这里心有抵触。每次他犯了错误，孙大礼就会让他在这里面思过，有时候一跪便是一晚上。看着那些冰冷的朱漆牌位和画像上威严肃穆的面孔，孙亮总觉得阴森可怖。
“跪下！”
像往常一样，孙亮没有半句顶撞，默默跪了下来，朝祖宗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孙大礼拿起供桌上的藤条，想了想，又放了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这里吗？”孙大礼没有像往常一样疾言厉色。
“知道，因为我打了太子，闯了祸。”
“呸！”谁知道孙大礼却不屑地啐了一口浓痰，重重吐在地下，“他算个屁，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想当初老子跟先王打仗的时候，他还在梁无忌的裤裆里呢，打了也就打了。”
孙大礼是粗人一个，说话也直白。
“哪是为什么？”
孙亮有些不解，除了这件事，他还真不记得犯了什么错。
“这两个月来你跟着那个叫梁白的在外面混，我没有管过，也懒得管你。你变了不少，这让我和你娘都很欣慰。”
“是，师父的确教了我很多东西。”
“师父？”孙大礼冷哼一声，“以为会一点粗浅的修真本事，就能翻天不成。梁思意如果真的想让他死，他明天连骨灰都不会剩下。你还年轻，对外面的世界根本不了解，对权力、力量和人性都一无所知。”
“今天在天香楼师父让梁思意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他难道会忍气吞声？”
“这就是梁思意的高明之处。王上六个儿子，论学识他比不上大王子梁思建，论武功他比不上三王子梁思扬。可王上偏偏立了他为太子，就是因为他比其他人聪明，能屈能伸不拘小节。他不找梁白的麻烦，是因为他知道国师想收那个小子为徒。他以后要依仗国师，这是在示好。相对于国师的支持，这一点点小小屈辱算得上什么！”
“以前你年纪小，所以你做什么事我都会由着你。但是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做事要三思而行。我今天要是不拦着你，你是不是准备帮那个梁白对抗太子？”
“是！”孙亮坚决地回道，“父亲不是常教育我做人要讲道义重担当吗？”
孙大礼“啪”地一掌扇在了孙亮的脸上，立刻显出五道红色的手指印。
“为了道义，你就可以害死你娘、害死我、害死孙府的上上下下吗。你对抗的不是太子，而是皇室，是整个白阳！”
“我……”孙亮泄了气，他当时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也没有想过后果会有多严重。
“没有白阳，没有皇室，你吃的饭、住的房子、穿的衣服从哪里来。人们怕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孙大礼的儿子，而是因为我是白阳的子爵，你是白阳未来的子爵。你所依仗的权势，正是白阳施舍给你的。”
“你还不明白吗，说难听一点我们就是白阳皇室的一条狗，这就是最残酷的事实！
孙大礼指着孙亮，“而你，竟然想反咬主子！”
孙大礼的每一句话，都直刺孙亮的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父亲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但他又为接受这样的现实而感到可悲。
“我已经老了，还能支撑这个家多久？”
孙大礼叹息了一句，慢慢走出了祠堂。孙亮看着孙大礼的背影，花白的头发，微微佝偻的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孙亮跪在牌位前一动不动，将头埋得很低，直到夜色来临，黑暗将他吞没。
……
……
梁白悠悠醒过来，看到李老仙坐在墙角，鲜血不断从嘴角流出来。他身上的恶疮已经全部破开，血肉模糊。
此时屋子里面多了一人，正坐在桌旁细细品酒。正是梁意思身边的那个道士，白阳的国师无尘子。
梁白摸了摸身上，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紧握了下拳头，体内真气充沛，被李老仙吸走的真气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如果李老仙不是躺在墙角，梁白一定会以为他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虽然你的修为不怎么样，但是酿酒的功夫算得上一流。”
无尘子掂量着酒杯，对李老仙说道。
李老仙听了这话扭动着坐直了身子，有些自傲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以前曾给铁面王酿过庆功酒，还得到过前代剑圣的赞赏。”似乎回想起往日的荣光，李老仙光彩满面。
“哦，是在下失敬了！”
无尘子听到这话，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然后向李老仙作了一揖。
“我这人一向赏罚分明，既然你往日有功，可还有什么遗愿，我或许可以替你完成。”
李老仙沉默半晌，从袖间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如果可以，请将这把匕首交给北山剑院守拙阁的阁主莫晋莫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