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雪地上,异常刺眼。一夜的暴雪,坠毁的机舱前段底部已经被埋在雪层下面。好在温度低,暴雪表面已经结冰,任之道走在机舱外的雪地里,双脚不会陷在雪地里。他发现机舱是坠毁在雪山高峰下面两公里左右一个幸运的缓坡断上,如果惯性继续几十米,那将是无数的翻滚,他任之道百分之百也是要告别人间了。缓坡上面估计是最高峰了,飞机可能是撞到山峰,折断了,尾部机舱落在了山峰的另一边。飞机头部,包括发动机,都不见了,多半是滚落到山下了。
任之道走了大约三十米,就无法继续往前走了,因为雪地坡度急剧加大,往前就要滑倒山下去了。他开始往回走。由于是上坡,他觉得自己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他只好走走停停。三十米路程,他花了十几分钟,才走回机舱。
他严密包裹着自己,两眼不时地会发黑,什么也看不见。饥饿、寒冷使得他上下的牙齿不停地咬在一起,发出嘎嘎嘎的响声。他想起了那一段火腿肠。他趔趔趄趄地摸索到配餐间,把全部剩余食品、饮料都搬到头等舱的窝里。他开始坐下来慢慢啃食冰块一样的火腿肠。
大约有这么熬了半个小时,火腿肠给了他一些体力。他脑袋清醒了许多,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些食物最多让他能够活三五天。等待救援,还是自己滑雪下山?
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之前的记忆一片模糊。刚才看见斜坡下面,好像雪坡在无限延续,根本看不见山脚,滑下去,生存概率实在太低了。他决定等待救援。
没坐多久,他的双脚又失去知觉。中间仓断开,是完全开放的,冷风不断灌进来,穿过头等舱走道,虽然他背对着走道的寒风,可是温度实在太低了,他穿的皮鞋和袜子根本不足以御寒。
他再次站起来,摸索到配餐间,找到一把刀子,回到头等舱窝里。他把一块毛毯切出两块,脱掉皮鞋和袜子,用切开的两块毛毯把自己的的双脚完全包裹起来,然后再解下皮鞋带子,把双脚紧紧地绑在毛毯里。用同样的方法,他给自己弄了一副毛毯手套。
这样把自己“武装”起来后,他开始着手解决中间仓断开冷风不断灌进来的问题。
他把尸体一个一个搬到中间仓断面开口处,用雪和尸体混合,筑起一道墙,留出一个人身体宽的出口。这下他觉得头等舱温度回升了许多。至少感觉自己可以撑下去了。这中间他休息了几次自己也不记得了。
他一步一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回到头等舱的窝里,已经大半天过去了。他饥饿难忍。眼睛开始发黑。他知道自己需要糖分和食物。他用刀子剥去可乐瓶的塑料,内部的可乐已经是冰柱子,他只能把他放在地板上敲碎,然后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融化,再抓一把奶粉,咽下去。他用刀子撬开番茄酱塑料瓶,放在地板上敲碎,一小块放进嘴里,然后接着再放进一小块。剩下的半盒米饭,这时温度也有所回升,任之道开始把冰冻的饭粒一小撮、一小撮地放进嘴里含着,慢慢融化,然后再咀嚼,咽下肚子。这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困了,抓起身边的玩具熊抱在怀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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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巨大的空间。中间一张小圆桌。女会计坐在小桌子边上,和任之道认识的陌生人带着一伙人围着女会计,不时地撕扯她的衣服。任之道站在离小桌子十几米远的地方。他毫无表情地看着女会计的眼睛,不停地流泪,哀求,哭泣。任之道正想走过去,他想告诉陌生人一伙,他可以阅读女会计的大脑。可是他站在原地无法挪动自己的双脚。他抬头看见被封住的窗口透进一些光亮。航班邻座的妇女手里牵着她的小男孩,一丝不挂,悬在半空中,面带微笑,不言语。任之道发现此时女会计上身已经没了衣服,双手抱在胸前低头护住自己的雪白的乳房。任之道好不容易挪动脚步,走过去劝阻陌生人和他的伙伴们。走到跟前,他们全部都消失了,航班邻座的妇女手里牵着她的小男孩也从窗户的光线里飞走了。巨大的空间,任之道一个人在中间,小桌子也没了,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他能听到四周奇异的声音和他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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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双眼,盯着机舱天花板,好久任之道才重新意识到自己在空难的机舱里。孤独,寒冷。双脚几乎没有知觉。他已经失去时间概念。他慢慢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拿起刀子,找到一个旅行箱,把它撬开,把里面的全部衣物都倒出来,抱着衣物扔在自己睡觉的头等舱地板上。接着又去寻找下一个旅行箱。不知道弄了几个旅行箱的衣物,终于把他睡觉的地板变成了一个松软的窝。
饥饿的本能,促使任之道开始食用剩余的一些冰冻米饭和番茄酱。这一次,几乎什么也没剩下,除了刀子、空饭盒和一些塑料碎片。他唯一清晰的意识就是孤独,完全和世界隔离的孤独。这种孤独压倒一切。
他的眼睛望着配餐间。酒窝空姐在里面。他想和她说话。他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踉踉跄跄摸到配餐间,把酒窝空姐的尸体拖到他的窝里,摆放好,自己和她并排,坐下,背靠在座椅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