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太过于哲学,苏进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多说。
年轻人们沉默了一阵之后,很快就打起了精神继续干活。他们在苏进的指示下把不同的设备放置到奉先寺不同的位置,没过多久,就把刚才的对话忘在了脑后。
他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笑,指指点点周围曾经在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他们全部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对这里有着无尽的回忆。
于琢一直没有吭声,紧紧地跟着苏进身边帮着忙。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另一头的年轻人,突然问道:“苏老师,我想问您个问题。”
这段时间里苏进没有进行讲解,也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被于琢的话惊醒,问道:“什么问题?”
“就您刚才说的那句话啦。人注定要死,但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意识。先不管我死了以后什么样,但现在我活着,我能看到龙门石窟,我喜欢它,它对我来说非常珍贵,我想要让它更长久地存在下去,我想让我的儿子孙子也跟我一样在这里长大。我觉得对我来说这样就可以了,我活着,我想让它也活着。”
于琢说着,伸手拍了拍旁边一尊菩萨像,表情并不虔诚,只有满满的爱惜与亲切。
苏进看着他,片刻后才道:“这是你的结论。很好的结论。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于琢突然闭上了嘴。他轻轻抚摸着那尊菩萨像,柔和的光线照在他的黑发上,照在他耳朵的轮廓上。苏进突然发现,昨天他耳朵上的那几个耳环也被取掉了,只剩下细小的耳洞。黑发黑发,干干净净的这个年轻人,此刻看上去柔和而怀念,还隐约带着一点悲伤。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看向苏进,问道:“石窟肯定比我存在得久,菩萨肯定记得我曾经有一天站在这里过。那只要我活着,我记得我爸,是不是就代表他曾经存在过?”
于琢有些语无伦次,苏进却听懂了。他听得更明白的,是于琢对他父亲的一片真心。
这一刻,他不想提醒他于正传曾经做过什么事情,他只是抬起头,看着两人身边的那尊菩萨像,笑道:“何止你记得,菩萨也记得呢。”
“嗯!”于琢说。
过了一会儿,机器全部安置完毕,苏进带着于琢他们正式开始工作。
他一边测量,一边进行讲解。
龙门石窟直接在山壁上开凿,与整座山融为一体,与下方河流也密切相关。所以在整体修复的时候,既要把所有的石窟当成一个整体来考虑,又要注意到每座佛像局部的细节,根据个体不同的情况进行单独的处于。
苏进一步步阐述自己的思路,告诉这些石窟本地的年轻人们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收集什么样的数据,每一个数据代表着什么样不同的含义。
年轻人们原以为自己对龙门石窟无比了解,对它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座佛像都了若指掌。但在苏进的话语中,在这些一个个展示的数据与线条中,他们仿佛看见了另一个石窟,另一个更深入、更细致的石窟!
年轻们全部都听入了神,紧紧地跟在苏进身边。
苏进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笑了笑。
类似龙门石窟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他再怎么勤劳,也分身乏术。只有靠这些当地的年轻人,靠他们持续不断的力量,才能完成这么多而复杂的工程。
苏进只是帮他们开了个头,接下来更多的事情,还要告他们自己。
这段时间苏进几乎全部都泡在了龙门石窟,年轻人们本来只是被要求临时过来搭把手,结果最后全部都长期留下来了。
有些之后几天有安排的,也跑去请了假改了时间,坚持留在了石窟里。
苏进带着他们对奉先寺做了一个整体的勘探测量,根据测量结果得知,大佛的腿不是被人为损毁的,而是因为早年地质层的裂隙结构以及气温变化因素导致损毁。
除了腿以外,大佛内部出现了2000多条细缝,照这样持续下去,到时候整座佛像都有危险,修复事宜迫在眉睫。
年轻人们完全没想到石窟竟然已经这么危险了,一个个变得非常严肃。
苏进拿奉先寺做了一个样板,教他们如何全面勘探一座石窟,接下来就把任务全部交给了他们。于是这些年轻人以于琢为领队,对其他石窟进行同样的勘探调查,苏进只抽取其中的一些进行检查。
年轻人们忙于测量的时候,苏进一个人留在了奉先寺。他就以这座露天的石窟为办公地点,开始在大佛脚下撰写修复方案。
奉先寺一共九座佛像俯视着他,江风拂衣而过。
在这个修造了一千多年的地方,位于这些直冲云天的佛像之间,苏进觉得十分安心。
一行行文字在笔记本流畅地显示出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等待。
此时,帝都文安组里,秘书刚刚拿起一份报告。
报告的封面上有着紧急的印章,右下方有着报告递交地址和递交人的签名以及印章。
秘书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