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呀”一响,门缓缓开了,章央年那张四方的不怒自威的脸出现在了章恨笑眼前。章恨笑倏地站起身,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恐惧,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爹会吃了你吗?”章央年虎眉一扬,负手缓步走到章恨笑面前,面色阴沉至极。章恨笑低着头不敢去看他,默不作声。
章央年忽然伸手在旁边的茶桌上猛地一拍,震得桌上的茶壶、水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怒声道:“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头抬起来,还有没有点规矩!”
章恨笑身子渐渐颤抖起来,她抬起了头,但眼睛仍是没有看章央年。
章央年伸出右手食指,指着章恨笑,手指几乎要碰到章恨笑的鼻子了,狠狠道:“如果我再发现你跟她有任何瓜葛,你从此就不再是我章府人了,须怪不得我心狠!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她是我的娘,我为什么不能见她?好!既然你从未把我当作你的女儿,那你今天就杀了我吧,留我在这世上受这活罪你才高兴么……”章恨笑眼泪如决堤之水涌了出来,她终于爆发了,不顾一切地朝章央年扑了过去。
怒不可遏地章央年大手一挥,一把将章恨笑掀翻在地上,举起了他那浑厚、结实的大手掌猛劈下去。而章恨笑闭起了眼睛,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喂!你醒醒!做噩梦了么……”一个声音突然在章恨笑的耳边响起,接着她的身子被人摇晃了起来。章恨笑一惊,猛地睁开双眼,四散飞舞的纯白梨花瓣儿伴随着苏雁那张清瘦的刀疤脸,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苏雁面色依然冰冷,道:“看你小小年纪,却也不想活了啊,在梦中都一直嚷着‘杀了我吧’!那好,刚好我也不想活了,我们一起死还能结个伴。”
章恨笑脸上一红,捋了捋已被汗水打湿的鬓发,道:“我大好年华,为什么不想活了?你才不想活了……诶,你不疯了?脑子清醒了?”这下轮到苏雁窘迫了,他咳嗽一声,转头不再接话。
原来之前章恨笑本来已决心趁苏雁晕死,赶快离去,走出几步后却终不忍心——万一跟踪他们的人就在附近,她这样一走了之,那苏雁岂非必死无疑了?
章恨笑终究狠不下心,一跺脚,回来把苏雁扛进了梨树林中,藏身起来。而她自己守在一边,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便做了刚才那个噩梦。
章恨笑是个识趣的姑娘,也不再多说调侃之言,站起身来拍干净了身上的泥土,正声道:“那里以前真的是你的家?你的房屋就修在那块空地上?”苏雁眉头拧成了结,回头看了章恨笑半晌,才道:“你不信,是吧?”
章恨笑反问:“看看那块草地有多自然、多完整,你是我,你会深信不疑么?”苏雁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信。”章恨笑一愣,倒没想到冷静下来的苏雁会理智到如此地步,一点也看不出是刚才那个心痛自己消失的家心痛到发疯的男人。
二人慢步走出了梨树林,又来到了那块草地上。
“甚至连我自己也看不出这里有修过屋子的痕迹,但我的家……确实就在这里!虽然你不会信。”苏雁说道,声音充满了苦涩。
章恨笑也看到了他的真诚,便不再辩,安慰道:“你再仔细想想,你这么久没有回家了,会不会记错了呢?”但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自己家的位置也能记错?纵是一条狗、一头牛也会认得回家的路的。
不想,苏雁真一脸认真的想了起来,他还越想脸色越难看,似乎遇到了一个很大的想不通的难题。终于,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摇晃起来,口里发出了可怕的野兽般的咆哮声。章恨笑一惊,一个“燕归巢”翻身往后跃出了数丈远,叫道:“你、你又发疯了?”
却见苏雁渐渐松开了自己的头发,抬起头,面无人色的看着章恨笑,一字字道:“我与小阑以前住在此处那快乐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但……但不知为什么,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房子是何时建造的,我又是怎么跟小阑搬来这里的……一切的一切,仿佛只剩下那一段记忆,有人把我前面的记忆抹去了一般……”苏雁说着,话声渐渐颤抖起来,人蹲在了地上,再也说不下去。
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恐惧感!
看着苏雁痛苦的模样,一向伶牙俐齿的章恨笑也没了言语,忽然想起了一些关于妖精幻化成女子与男子成亲的民间传说,不禁怀疑起了苏雁的妻子小阑或许真是个妖怪,她走了,所以她变出来的房子也随之消失了。
章恨笑想到此处,但觉背脊发凉,那轻柔的春风仿佛也瞬间变成了阵阵妖风,环顾四周,那山、那水、那树,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春日的枫林依然有几分萧瑟之意,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徐府,此刻正静悄悄地躺在枫林怀抱之中。
这一座小院儿占地面积不大,透过不高的围墙远远望去,能看到里面只四栋屋子,飞檐斗拱,样式虽修得颇为精致,但比起徐家在江湖上的名头,这气势却差远了,可说与苏雁想象中的徐家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