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戈出了建章宫,便要回未央前殿去,她却也知道,简静寺必定在前面等着她。
果然,在离未央前殿不远之处,便望见了简静寺。
简静寺独自站在墙角,正背对着桃戈与玉浮。
桃戈朝她走去,道“支妙音可是六年前的朝廷钦犯,”她说话间,简静寺已转过身面向她,桃戈这便与她相视,继续说道“当年因在大庭广众之下传播污言秽语,被押送到廷尉司大牢里,没想到一夜之间廷尉司血流成河,所有的人都死了,连牢里的犯人也都死绝,可偏偏那个女尼却不见了。”
桃戈说至此,简静寺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并未打断她的话。
桃戈亦是唇角微扬,冷笑出声,继而又道“谁曾想,原来那个女尼竟逃到宫里头来了,还化名简静寺,成了当朝天子最为宠信的得道高僧,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罢,桃戈又冷笑一声,道“支妙音,我说的对么?”
简静寺冷笑道“三小姐果然聪慧。”
简静寺唤她“三小姐”,桃戈听言似乎自嘲一般冷冷一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十年了,你还是这副嘴脸。”
玉浮站在桃戈身后,听闻桃戈这么说,委实不懂她与简静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可也稀里糊涂的明白了些,大概,桃戈与这个简静寺十年前曾有过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简静寺未语,桃戈继而道“如今你身在此地,就不怕我同陛下说你什么?还是你觉得,陛下宠信你已宠信到昏庸无道的地步了?”
简静寺依旧笑而不语,桃戈这时又道“反正,建章宫的事如今已有人替我顶罪,我自也不怕你再将矛头指到我身上。”
这时简静寺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三小姐,不如,咱们来做一个交易。”
桃戈不屑一顾,单是冷笑一声,却并未言语,简静寺直接道“三小姐瞒着贫尼的身份,贫尼也瞒着三小姐的身份。”
桃戈轻笑,望着简静寺之时,目中陡然有了一丝狠厉,满目恨意的问道“那十年前的那笔账呢!你害我流落他乡,身入烟花之地,害我辗转进了琅琊王府,身不由己进宫,改名易姓成了旁人的替代品,我如今会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支妙音,这一大笔账,难道就此算了么!”
是,桃戈如今会这样,全都是拜她所赐。
若十年前支妙音没有指桃戈是天子克星,桃戈依旧是萧家的贵女,依旧是被萧家主母捧在手心里头的掌上明珠,而现在,也理应嫁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士族子弟,生了孩子当了母亲,过着令人艳羡的日子。
可就是因为十年前支妙音的那句话,害她被主母逐出萧家,又被拐卖到烟花之地成了一个下贱的伎子,辗转至今,又成了旁人,成了一个一心只想报仇的躯壳!
这一切,都是支妙音!都是因为她!
简静寺面色平静,淡然一笑,道“贫尼今日与陛下隐瞒三小姐谋害李太妃一事,要知道,陛下若知道是三小姐下毒,三小姐恐怕性命难保,贫尼觉得,此事,足可以抵去十年前那笔账。”
桃戈对简静寺,已恨之入骨,自然仍抓着十年前的事不放手,依然道“可若不是十年前你害我,我又岂会沦落到要毒害李太妃的地步!”
简静寺依旧从容自若,淡淡道“三小姐心想事成,李太妃已如你所愿,成了痴傻之人,还望三小姐,就此收手。”
她说罢,便转身离去。
桃戈却是微怔,她若是没听错,简静寺方才说道李太妃已成了痴傻之人。
桃戈站在原地不动,依旧望着简静寺离开的方向。
未几,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柔的轻唤,“张婕妤。”
是子霁的声音。
桃戈被她这一声唤拉回思绪,便转身面向她。
只见子霁正朝她走近。
桃戈长舒了一口气,漫不经心的问道“太妃怎么样了?”
子霁闻言微微皱眉,道“我离开时已醒了,只是只是”
子霁说至此,忽然吞吞吐吐,叫桃戈见势不由自主的想起简静寺适才留下的那句话。
桃戈故作不安,一双秀眉也本能的微微皱起来,她连忙追问,“只是什么?太妃怎么了?”
子霁又扭捏了会儿,方才道“似乎有些神志不清,见着一个人便说这个人要害她,还说还说看见先人了”
“先人?”桃戈脸色轻变,道“哪个先人?”
子霁道“一会儿指着陈淑媛唤先帝,一会儿又指着我唤崇德太后,更离谱的是,还拉扯着顾修容唤世祖晋武帝司马炎,跪下来不停的磕头。”
“当真有此事?”桃戈惊诧,这回是真的惊诧,她原以为李太妃只是有些神志不清罢了,哪曾想她竟已痴傻到这样的地步。
可即便李太妃如今已成了痴傻之人,也算不上是可怜之人,想她当初被禁足在合欢殿之时,无人照看,终日等死,饿时饥不择食,连头发都吃,甚至不知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摘下夹竹桃来也要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