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想了想,“本宫可以答应你,但姑娘先要答应本宫,太后纵然有千般不对万般不是,念在她年迈,宽恕了她吧。姑娘说到底也是景家人,即便是不顾皇上,也请看在天祖皇帝的面上,不要为难几位皇子。”
景帝仪抿了抿嘴,这样的口头承诺有什么意思,她大可假意答应,等大局已定再反悔皇后也无可奈何。景帝仪没有一口答应,只是道,“往日的恩怨我倒是能忘了,别人能不能忘我就不知道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吧。”
亥时,南宫门起了骚乱,皇后听她殿中去打听消息的宫女回来禀报,说是六皇子府邸区区几百奴才不知怎么的如有神助竟然能抵挡住南门的上千禁军,还手持兵器一路杀到御书房去了。
太后坐镇凤殿指挥若定,已经调了侍卫去支援,让各宫的妃嫔切莫慌乱,更不能乱走动。皇后压下心中恐惧和不安,往易了容的景帝仪那瞧了一眼,“本宫放心不下皇上,要去看看皇上。”
殿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劝皇后不要在这时候离开寝宫。只是皇后坚持,又叫人取了另一串紫檀佛珠,将佛珠一圈圈绕到纤细的手腕上,领着景帝仪和身边一个叫砚芍的宫女就走了。
今夜的月色甚是明亮,风来了,带走了些许闷热。枝叶轻轻摆动着,树影婆娑似无数的黑色的手朝她们伸来。皇后不知是不是心虚所致,脚下每一步总是叫她心惊肉跳,凉风中甚至能听到厮杀哀嚎的声响。
景帝仪笑道,“皇后想多了,御书房离这远着呢。”那些人是去御书房找诏书的,以为皇帝平日在那处理政务,诏书也留在那。
皇帝殿前的禁军还真的都被调走了,景帝仪想着这禁军本该只是皇帝的禁军,听令于皇命,可现在呢,日防夜防,到最后还不是叫人私用了去。
皇后让张年去找左屯卫将军,调度人手来。张年略微有疑惑,但还是领了命令出了。接着,又把年伦域几名御医和白淙他们支到室外。
景帝仪走到床头,撩起厚重的绣着飞龙祥云的帐幔。
皇帝原本是昏迷的,此时居然醒来,只是视线游移了许久才慢慢凝聚到皇后身上,神智有些不太清楚了的,气若游丝,“你是来看朕死了没有的是么?”
景帝仪观他气色,知他是回光返照,她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皇上,都到这种时候了,何必还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呢。对别人也就算了,皇后可是你共过患难又共过富贵的结发妻子,连她都不信了,你还能信谁呢?”
皇帝见到景帝仪,一把扯住了帐幔,想借力却还是怎么都坐不起来,皇后想扶他,却被他挣开了,他眼里带着希冀,拉住了景帝仪的衣袖,像抓住了最后救命的稻草,“你能帮朕续命的吧。”
景帝仪淡淡的道,“我已经帮皇上续命了,皇上忘了么。”
皇帝不甘心道,“你还有办法的,哪怕再延半月。这江山是朕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朕还有很多事没有交代清楚。”
景帝仪微微低下身子,耳上的牡丹赤珠珥珰摇晃着,“皇上要交代什么,我和皇后都在这,你告诉我们,我们代你转达也是一样的。”
皇帝不语。
她笑道,“看来皇上是不信我和皇后了,那你怎么还敢叫我帮你续命。我每回进宫,皇上都在批阅奏章,你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只是生老病死都是常事,都这种时候了,你不妨学皇后看开些,放手吧。”
皇帝咳嗽了两声,对生的执念,使他抓着景帝仪衣袖一直没有放开,“朕让你给朕医治。”
皇后跪在他床前,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说得真是不错,她和皇帝这么多年一直是同床异梦做不到坦然相待,如今她倒能说几句心里话了,“臣妾未有一日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也从未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和陆平昭,那已是旧事,绝无私情。”
皇帝目光锋利,像刀子恨不得一刀刀割下她的肉,对于这等丑事,哪怕他早就对皇后和陆平昭起了杀意好掩盖过去,却也一直克制压抑没人叫看出端倪,在史册上留下一个天大的笑话。
景帝仪道,“皇上要做千古名君,不能留下任何污点让人诟病。又加上陆赋这层关系,原先是想借我的手处置了陆平昭吧。只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我把他弄死。你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这才叫人在皇后食物里下毒,皇上是不是也叫人在陆平昭那下了毒?”
皇后讶异,随即求情道,“皇上,臣妾和陆大人真是清白的,求皇上放他生路吧。如若真要人以死谢罪,皇上才能消了心头之恨,臣妾愿意一死。”
皇帝冷笑,“好个生死相许,朕的皇后,却愿意代其他男人去死,你还说与他没有私情。”
景帝仪将他的手掰开,“那些拈酸吃醋的事我现在是没兴趣听的。皇上,你事事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毅力,还有你的英明果断。换做其他人,撑着这样的病体,一定撑不了这么久,可你还是熬到了现在。”她扫视殿内,“你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连太后都不是全心全意的信吧,传位的诏书应该是放在身边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