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战事吃紧,你生产的时候绍隽怕是也赶不回来。”姚碧云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明明是个快要生产的妇人,可除了肚子大之外,身子竟然比过去还单薄,脸尖得和锥子似的。
“没事,我生孩子,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乔霏笑了笑,心里不是不忐忑的,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和她前世相比是无法想象得差,女人们生孩子无异于是在鬼门关走一遭,难产的死亡率非常高,像云清那样因为难产殒命的妇人不在少数。
她可以改变许多事,却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越是临近生产,她越是寝食难安,对孩子的期待和对生产的恐惧夹杂在一起,让她的脸色愈加难看,却只能在面上维持平静以安慰父母丈夫。
“宋妈倒是手巧,这双小鞋子织得真是好看。”姚碧云整理着婴儿的衣物,脸上难掩喜色和期待,她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家里已经好几年没有小孩儿了,对这第一个孩子全家上下都极为期待,“你大姑姑说她待会儿又要过来,你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把她的魂给勾走了。”
乔月诃没有孩子,但却是个极喜欢孩子的人,加入女权会之后,对那些贫苦儿童和孤儿十分关爱,筹办了许多家育幼院,凡事亲力亲为,但毕竟那些孩子不是自家的,如今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儿即将生产,她便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孩子身上,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乔公馆探望乔霏,除了带些补品之外,便是小孩子的衣物玩具。
“可别又给孩子带衣服,”乔霏无奈地笑,“这孩子的衣服已经多得每天换两三套都穿不完了,小孩子长得又快。真是浪费了。”
“若是觉得浪费,不如捐一些给育幼院?”姚碧云建议道,圈子里的名媛贵妇很大一部分都参与了育幼院、女学等慈善组织,她自然也不例外,自从见了这些可怜的孩子,她便格外心软,常会把一些用不着吃不完的东西分赠给孤儿们。
“好——”乔霏刚应了一声,就听到动静抬起头,“大姑姑来了。”
“来看看你,”乔月诃温柔地在她床边坐下。“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怀上了这孩子就天天头疼,就没一天舒坦的。”姚碧云担忧地说。
“其实还好。就是翻身困难,大姑姑,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是一只笨拙的大乌龟?”乔霏笑着拍拍自己的大肚皮。
“胡说些什么啊?”乔月诃忍不住笑出声来,嗔怪地掐了掐她的脸颊,“你看看。你这张小脸,简直瘦得皮包骨头了。”
“等我卸了货便好了。”乔霏无奈地说,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吸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和元气,平时身体虽然不至于强壮,但也从没有这样病弱的时候,有的时候连气都喘不上来。据姚碧云说她当年可都没有这样折腾的时候。
“什么卸货?”姚碧云和乔月诃都愣住了,“你这孩子真是满嘴怪话。”
“不过我今天来倒是要向你引荐一个人,”乔月诃微微笑了起来。“说来真是巧,那人前日才刚到重庆,她一来我便放心了。”
“大姑姑你说的是——”乔月诃这话说得很乱,不仅是姚碧云,就连乔霏都听得一脸茫然。
“我向你推荐的是一位有名的妇产科医生。你听过凌湘吗?”乔月诃的笑中不无得意。
“是她!”姚碧云和乔霏都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可是她不是出国去了么?”姚碧云追问道。
“可巧的是她刚从美国回来,前日才辗转到了重庆。”乔月诃温柔地抚了抚乔霏的头发。“我们家贝贝真是好运气。”
“妈妈怎么知道凌湘的?”乔霏好奇地问。
“她可是美立医院有名的妇产科医生,我们怎么会不知道,若是云清当日有她帮忙接生,也不至于香消玉殒,”姚碧云叹道,“可怜这孩子……”
见姚碧云眼眶湿润,知道她们婆媳关系一向融洽,乔月诃连忙劝解,“当时正巧凌湘医生去美国进修,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不是听说凌医生在美国定居了么?”姚碧云好奇地问,“怎么会在这个关头上突然回国?”
“也不是定居,她被美国的医院留下来做研究,战乱的消息传到美国,她就一直打点着回国的事。”乔月诃的语气中充满了欣赏。
“她真是个好心肠的天使,别的人只想着远离避乱,她却执意归国,这一份志气真是让人敬服。”姚碧云也是赞不绝口。
“她哪里放得下她的病人,以她的性子,做研究远不如看病人。”乔月诃笑了起来。
“说实话,我佩服的女子不多,你和星诃、小五,都有不少人佩服,可我不佩服你们,”姚碧云抿着嘴说,“我这一生最佩服的女子就是凌湘医生,一个女子能为了自己的事业而终身不嫁,真是不容易。”
“此话怎讲?”乔霏一直默默听她们对话,她并不认识凌湘,只是在前世的印象里凌湘是全国有名的妇产科专家,不仅医术高超,还十分敬业,终身未嫁,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产妇和新生儿,在她过世后多年,还有许多人对她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