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戴国瑛的处境实在算不得好过,战事刚有点起色,党内的何崇志和卢峰又闹着要拱他下台,内忧外患让他的脾气更加阴鸷了,每日都要发上好几通火,跟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
同样不舒坦的自然还有牺牲了财政部长之位的乔绍曾,这件事对他来说不啻于一个极大的侮辱,他不是典型的政客,没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心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有公心的革命者,在这个位子上不可谓不尽心,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戴国瑛和革命党着想,乔家本身就是豪富了,与其说他为自家谋私利,不如说他用自家的人脉和关系为联合政府筹到了别人难以筹到的款项,没想到他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多年,就这么轻易被人推出去做了替罪羔羊,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尤其是何崇志那伙人所说的话句句诛心,将乔家的财富说成是他中饱私囊得来的,虽然戴国瑛他们严词驳斥了,可那话还和针一样刺得他胸口疼痛难忍。
乔霏总算是说服他让出了这个位子,不过他依旧怨怒难平,不仅乔星诃一脸愧疚地登门,连戴国瑛都主动来安抚他。
乔绍曾气归气,也不是蠢人,他知道和自己作对的是何崇志和卢峰,虽然要从位子上退下去,可也绝不能让他们好过。
“爸爸,你大可不必为这些跳梁小丑动怒。”乔霏轻描淡写地端了一杯茶给乔绍曾。
而乔绍曾刚刚正一把将手中的报纸狠狠地摔在书桌上,报上头条赫然写着,“原财政部长乔绍曾辞职,卢峰执掌财政部”。
乔霏只瞟了一眼,便转回了视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若不是沪上的报纸都被方大凯控制了,恐怕这些标题要写得更加耸动难听了,譬如什么“引咎辞职”、“革职”之类的,还会引出无数不好的猜测,这话若说出来乔绍曾恐怕更加承受不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乔绍曾咬牙切齿,双手握拳。
“卢峰是什么人,爸爸难道不清楚么?虽说也是自家亲戚,但他是出了名的阿斗,大姑父生前对他便十分失望,官声也极差。这样没骨气没能耐的小丑,能在那个位子上做多久?”乔霏凉薄地笑了笑,“最多三个月。他就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政府里这么多位子,他怎么就看上财政部了?莫不是看我好欺负?”乔绍曾最愤怒的地方便在于此处,他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卢峰这样的人本是不足为惧的,但实在太恶心人了。柿子专门挑软的捏么?
“倒不一定是这个原因。”乔霏摇摇头,“卢峰本来也是学经济出身,自以为自己有两把刷子,便能玩转银行界,何况他本就是个贪财好色的,妒忌乔家富庶。便觉得财政部长这个位子有利可图,只想着狠捞上一把。何崇志这个人阴险,卢峰和乔家、戴家好歹也有姻亲关系。还能算上一门亲戚,他巴不得借这个机会让三家翻脸,当然他也想着能通过财政部捞些好处,为他夺取姑父的位子积累些资本。”
“这两人实在可恶!”乔绍曾并非看不明白,只是想不开啊。他毕竟是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在这一点上乔霏就未必能理解他的执念了,乔霏在政界早已混出一副厚脸皮黑心肠,对她来说这点侮辱根本算不得什么,与其在这儿生气,倒不如把气力放到其他的地方,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乔绍曾算是下台了,卢峰志得意满地接收国库,结果未得半分现金,还发现财政部拖欠了银行界一千万元,可恶的是乔绍曾本人就是银行界的大佬,若他还在财政部自然这些欠款都好说,如今他不在了,催讨欠款来却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无论卢峰怎么努力银行界都不与他合作。
这下卢峰算是傻眼了,本以为财政部油水厚,可以狠刮一笔,没想到竟然是个空壳子,还负债累累,当下便有了撂挑子走人的心思。
没等他屁股坐稳,军部的那些人又在戴国瑛的授意之下来乱哄哄地催讨欠款,不仅围了财政部的大门,连卢峰的家都被围了。
卢峰当时便要哭出来了,本想着立刻辞职走人,无奈何崇志不甘心放过这个好机会,死扣住他不放,找了几个心腹和他一起商量对策,在这些人的帮助下,他好不容易有了新的想法和措施。
于是便召集了几方代表参加会议,提议提用公债基金,暂行停付内债本息,这自然不是一件小事,在内部的会议上只是作为一项动议,起码要讨论几天,才能有完善确切的结论。
可没有想到上午刚开的会,下午银行界代表便把会场给包围了,他们情绪激动地向卢峰质询,卢峰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就懵了,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会自然也开不成了。
第二天一早,报上便出现了北平、天津、上海、广东等金融重镇的银行、钱业公会发出的通电,他们坚决反对财政部的新政策,与此同时证券交易所停止交易,整个华夏金融界陷入了混乱。
这个时候,不仅是卢峰连何崇志都慌了手脚,明明只是个内部提议,尚未成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