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原来也是个读书人?”被老三带着往其他地窖走去,乔霏突然轻声问道。
那名唤“老三”的男子眼睛一黯,“上过几天私塾,后来战乱村子被烧了,人是跑出来了,可是肚子都填不饱了,哪里还有钱读书,就出来当起了大头兵。”
正因为读过几天书,老三总觉得自己和寻常粗人不同,对乔霏这种的文化人有着深深的敬意,她能够感受到他对她释放出的善意。
“真是可惜。”乔霏低着头,语气里满是心酸的遗憾。
那极真诚的一声轻叹,勾得那男子也不由得心酸起来,“我喜欢读书,若是继续读下去,说不定也能考学校做个像你们一样的文化人。”
“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想大家也不至于到这山上来过这苦日子,我们的国家什么时候才能没有战乱,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人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的好日子。”乔霏幽幽地说。
几个土匪都默然,虽没有开口,可气氛却流转着苦涩无奈。
乱世中的人特别渴望太平,这些人面上虽是土匪,可实际上却是兵士,当然这个年代的兵士和土匪已经没有太明显的差异界限了,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四处烧杀抢掠的日子,打打杀杀的见得多了,人也变得麻木了,每日没什么想法,就是过一天算一天地过日子。
什么国家民族他们没有想过,那些大道理他们也不懂,乱世之中只要能活下来就好了。哪里会想太多,平日更没有人要和他们这些下层的兵士交流思想,长官们只要他们杀杀杀,拼命杀敌就好了。
越是平时没有想法的人。心思越是单纯,一旦思想中被烙上了某个印记,便会在潜意识中发挥作用。这也是为什么在所有的运动中底层的群众是最容易被煽动起来的原因
乔霏言语不多,并不让人觉得聒噪不耐,可句句话语都带着真诚,极易引发旁人的共鸣,态度又顺从配合,众土匪对她的戒心不由得减了几分,因为她写了信又帮着他们让洋人签名的缘故。不再将她关入地窖,甚至还拿热水给她喝。
好男不当兵,除了少数穷凶极恶之徒,都是一些身世可怜,走投无路的人才会被征入伍。而这几个人脸上虽有煞气,却还没到那样凶煞的地步。
乔霏从来便是极会察言观色的,这些匪兵们和她相比简直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说什么话会触动他们的内心,她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对于他们态度的转变,乔霏依旧是温和镇定又有礼的,无论是他们送饭还是送水,她都会温温和和地道上一声“多谢”。
但最拉近距离的是。乔霏那满肚子的故事,这些小故事都出自于《醒》,这本小书本就是面向普通民众的,小故事也都是些具有革命启发性但又贴近社会的,闲聊之中她信手拈来,十分吸引这些土匪。
无论是山上还是行伍中的生活都是极度枯燥的。这个年代本就没什么娱乐,最了不起就是听戏逛窑子看电影了,而这些最底层的大头兵,不像军官一般有这些娱乐生活,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活下去,再高层次就是吃饱穿暖,最多聚在一块儿喝喝小酒抽几根烟赌赌博,精神生活是想也不敢想,便如荒漠一般贫瘠,哪里遇过乔霏这么有趣的人,简直比茶馆的说书先生还有意思。
其实那也是自然,百年后人们的思想愈加复杂,所描写的故事情节曲折离奇,自然不是现在这些简单的故事所能比拟的。
她并不只说革命故事,世界风光,灵异鬼怪,探险传奇,无一不说,乔霏的口才本就极好,在涵碧山庄时又常常听说书先生讲评书,说起故事来仿佛让人身临其境,又不着痕迹地添上了许多主观的感**彩,引得那帮土匪们心驰神往,欲罢不能,连心魂都飞了出去,连那一脸煞气的土匪头子都忍不住每日搬一张小板凳热切地听她说故事。
除了闲聊说故事,乔霏并不主动多问些什么,仿佛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漠不关心,似乎是认命了,这样温顺又会讲故事的肉票,使得众土匪对她的戒心降低了不少,待遇自然比在地窖里的众洋人好上不少,日日就是吃饱了和这些看守他们的土匪说故事,看起来哪里像个肉票,倒像是这些土匪请来的说书先生。
而谈判也在悄悄进行中,乔霏的信已经递到了山下,众多政府官员和外交使团等头面人物,都到了山下的县城进行谈判,正管辖这一带的张志炎自然也假惺惺地参加了谈判。
土匪们的代表提出了三个要求,一是要求政府军将军队撤回原防,二是收编山中匪众与政府军混成旅,三是要求补充军火和给养。
在张志炎的大力促成和外国使团的威胁下,官方终于表示可以接受,双方谈判基本达成协议,准备签字,各方才松一口气,就等着放人了。
原本谈判既已达成协议,政府便下令军队解围撤退,并委任土匪头子为旅长,划入张志炎管辖,派人上山接洽释放那一众肉票的日期。
可就在这时,事出意外,变故突起,那土匪头子竟然当面扯碎了委任令,并且致函北平政府,否认和谈条约,要求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