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约六两、双芦、五形俱美,叶清辉献上的乃“紧皮、细枝、皮条须”之百年之龄、纯正野山参之王。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份重礼,并且是远远超出了程校尉期望的重礼。
然则,依着叶清辉之见,仅仅是一棵百年参王作为赌注,对于自己化解破家之危局而言,还是不够的。
这并不是说这礼物不够分量,而是参王此等贵重之物,根本不是程校尉这等小官所能受用得起的。程校尉即使得到了它,也不过只能过过手而已。
叶清辉早就预料到了,虽然被酒色淘空的身子亟需药物滋养,但程校尉怎舍得将这参王留下自家来享用。想必他定会在紧要之时,将这棵百年参王作为一份厚礼,转手送给身份更高贵之人。
而这一千两银票就不同了,它便是程校尉真正到手的、实实在在的实惠了。
既然已经豁了出去,既然已经决定破财纾难,两世里已是活了四十余年、明白些舍得之理的叶清辉便出手干脆利落,百年参王加上一千两银票,两份大礼忍着心痛便砸了出去。
“这些银票都送于本官,贤侄日后靠何过活?还有那参王……”程校尉笑眯眯地注视着叶清辉,看似十分关切地问道。
叶清辉心头一凛,因为她从程校尉笑意盈盈的眼神里看出了掩藏不住的贪婪,这是本能的直觉,是女儿家特有的敏感直觉。
就在这一霎那,叶清辉想起了还躺在隔壁房间、那刚被封起的暗格中的另外两只樟木匣子。其中一只匣子还盛放着两张一样面额的银票,另外一只匣子里则是安放着一对锋锐无匹的短剑。
然而,叶清辉明白另外两个匣子里的物事已是叶家最后的家底、更是父亲叶城辛辛苦苦在梅花内卫府当差数十年积累下来的家底,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面前的程校尉更是包括在内。
叶清辉明白,若是彻底激起了程校尉那已是现出苗头的贪婪,他将比李队正更为可怕,届时她所有的努力将付诸东流。结局有所不同的,仅仅只是那破家之人由队正李万才换成了校尉程德芳而已。
稳了稳心神,叶清辉赶紧地答道:“那颗参王只是亡父偶然间得到,仅此一颗。小侄家中还剩不足百两银钱,节省些,尚能过活。”
“哦——”程校尉失望之色一闪而逝。正如叶清辉那本能的直觉一般,程校尉方才确实被叶清辉献上的一棵参王外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激起了贪婪之心,他甚至奢望着,能从叶家再榨出一棵参王来。
然而参王,毕竟不是满大街叫卖的白菜,甚至不是寻常的宝物。奢望毕竟只是奢望而已,他原本对叶家还能再拿出一颗参王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叶清辉的回答,不过是帮他抹去了心头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程校尉问话里还蕴藏着另一层意思,他是想再探探叶家的家底,住在在破烂小巷中的叶家一次能拿出一千两的银票,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他心想叶城去了趟辽东,看来着实从那些蛮人部落里榨出了不少油水。
若是叶家还藏着一千余两以上的银钱,他这个校尉可真是要按捺不住、寻思着要不要立即下手了。
然而,叶清辉这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年郎竟是报出了不足百两——这个根本不值得他这位校尉大人动心的数额,他便只是淡淡一笑便略过不提了。
此刻的叶清辉仅仅凭着本能的直觉做出了回答,只怕她本能尚不知晓,方才的她已在鬼门关前晃悠了一遭。
“贤侄可是还有话要说?”话音未落,程校尉做势便要闪身离去,其实他这只是做做样子而已,那是暗示叶清辉,有什么要求他之事,快点开口,他这位校尉大人还有公务要忙。
一颗百年参王、一千两银票,收了这么些令他喜出望外的钱财,自然要替人办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此理古今皆然,其实也正是这大唐官场的规矩。
能混到这校尉的位子上,程校尉自然是明白人,他当然不愿坏了这大唐官场的规矩,因为那会断送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前程。
眼看着时机已到,痛心割肉、下了大本钱的叶清辉便向着程校尉施了一礼,郑重地言道:“小侄愿继承先父之志,追随校尉大人,为朝廷出力。”
叶清辉这话虽然说得很婉转,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老于是故的程校尉轻轻点了点头,便开口道:“哦——本官这里刚好有个生卒的缺额,就给贤侄你补进来便是。”
“校尉大人——”程校尉话音未落,叶清辉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只听他竟是嘶哑着嗓子一声呼唤,打断了程校尉,正色言道,“小侄虽是年岁不大,但这些年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生卒么……小侄自觉已堪为正卒,若能入校尉所做一梅花正卒,方能为朝廷多多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