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孝子”叶清辉依足了丧事礼节,接连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将程校尉、李队正及一干随同的梅花内卫迎进了祭棚。
叶清辉一边躬身行着,一边悄悄地用惊慌的目光扫视着,打量着今日官阶最高的两名梅花内卫。
当先一人正是校尉程德芳,他约莫四十余岁,生得高大而强壮,轮廓分明的面庞木然地板着,铜铃般的大眼仰视着前方,不见一丝一丝表情。
紧随其后的队正李万才驼着背,一对三角眼放出两道阴冷的目光,四下里寻摸着,那目光仿佛在估算着即将到手的财产到底价值几何。
此时,本是狭窄的祭棚却显得空旷无比,因为原本帮忙的邻居,早已散得一干二净。
梅花内卫这等凶残如禽兽之辈,对苦哈哈的小老百姓有着绝对的威慑力。邻居们惊恐之下散得匆忙,叶清辉甚至看到了几只沾满了泥泞的破布鞋落在了祭棚之内。
随着一阵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十余名梅花内卫入了灵棚,为了给程校尉和李队正让出身位,稍稍后撤时,已将这狭窄的空间堪堪挤得满满当当。
待灵棚内安静下来,程德芳自叶清辉手中接过三炷香,向着叶城的灵牌稍稍拜了拜,将香插进香炉之后,便蹙着眉头撤了回来。
这几日程德芳偶感风寒,连续几剂药汤喝下去依旧不见效果,头痛得厉害。今日他本不想亲自前来祭拜叶城这个小小的火长,但摄于他那位严厉的母亲之雌威,却不得不来。
他那母亲先是以理服人:“头痛脑热的小病算什么?人家叶城虽然官阶不高,好歹也是曾为吾儿身边亲随,此番若是不去祭拜,岂不寒了众人的心。”
眼见着以理服人并不凑效,他那位彪悍的母亲竟是擎起了擀面杖,便在众仆人目光注视之下,将程德芳连打了十余杖,这才将程德芳硬生生赶了过来。
抽身后撤之时,程德芳不经意间瞧见了灵棚后叶城那副黑沉沉的棺木,竟是不由得心下凄然。叶城为他亲随之时,鞍前马后、辛苦劳碌的一幕幕,倏然浮现在眼前。
“你就是叶城之独子?”心下微觉凄然的程德芳,忍着越来越剧烈的头痛,转身向着跪拜在一旁的叶清辉问道。
叶清辉此番头低垂着,颤声答道:“小侄叶清辉,见过校尉大人。”
程德芳瞧了瞧身着雪花凌孝服的、低垂着脑袋的叶清辉,沉声道:“你今年几岁,家里可还有亲戚投靠?”
叶清辉听着程德芳对她这个“孝子”话音里还透着那么一点的亲切,尽管她明白那极有可能只是为官之人逢场作戏之举,但心头的慌乱仍不由自主地消散了不少。
叶清辉大着胆子,慢慢地抬起头来,注视着程德芳轮廓分明的面庞,涩声道:“小侄虚长十五岁,家里早已没有了亲戚。”
话音未落,心下悲凉一片的叶清辉差点潸然落泪,忍了几下,才忍住了鼻内的酸痛,没让泪水流淌下来。
瞧着叶清辉那凄苦的清秀面庞,程德芳心头蓦地一动,心想这位孝子怎地生得如此清秀,那面容竟如女儿家一般。
此念头在程德芳心间只是一闪而逝,他向着叶清辉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向着一干梅花内卫拖着官腔感慨道:“叶城火长向来克己奉公,乃我梅花内卫之表率,诸位日后当以叶城为榜样,勤于公务,莫负天子亲军之名。”
一干梅花内卫连连点点头称是。唯有那队正李万才仿佛浑然不觉,那阴冷的目光依旧贪婪地四下逡巡着,扫过叶清辉清秀的面庞,扫过灵棚后那几间还算结实的青砖房。瞧那模样,恨不得现在就将叶家这宅院和叶清辉一并抢了过来。
虽然李万才至今未出一言,但此时的叶清辉瞧着他那阴冷而贪婪的目光,瞧着他那驼背的模样,已经认出了此人。
这李万才正是昨日自己街头偶遇之梅花内卫队正,正是图谋篡夺叶家的宅院,图谋霸占叶自己这个俊美少年郎之人。
此人毫无怜悯之心,毫无同僚之情,哪里配称人,简直是禽兽不如。
一时间,叶清辉心下连连颤抖着,恐惧的惊慌瞬间化作了刻骨的仇恨,“禽兽不如”四字大骂竟是差点破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