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一阵滞涩之感,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辉哥儿,还是要活人哩——”孙婆婆捏着袖口,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声音干涩地接着劝慰道,“再难再苦,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你看你婆婆我,再难的日子不是都挺过来了。”
孙婆婆话音未落,因为触动了那些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她那浑浊的泪水再次不可遏制地汩汩流出。
眼瞧着孙婆婆痛苦地默默流泪,叶清辉心下不忍,忙伸出手来往面上胡乱地抹了几把。
抹掉了满脸的凄苦的泪痕后,扬着清秀的面庞,向着孙婆婆道:“婆婆,父亲生前的那句话还算数。日后有我们叶家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婆婆您!”
这些年来,叶城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地将叶清辉拉扯养大,着实不容易。其中,孙婆婆这个热心的老人,热汤热水、缝缝补补地帮衬了不少。
不论前生还是今世,本性未曾改变的叶清辉乃是知恩图报之人。尽管眼下自家的处境大为不妙,但此时她依然没有忘记宽慰孙婆婆。
虽然嘴上说着这话,但叶清辉却是心虚得很,不仅仅是因为叶家眼下只剩下了自己这么一个女扮男装的弱女子,更是因为叶家即将惨遭灭门之祸。此时的叶家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孙婆婆那头,即使她想照顾,怕是也有心无力了。
然而,自幼丧母的叶清辉最是看不得上了年纪的女人流泪,瞧着孙婆婆那泪眼巴巴的可怜模样,那不得不硬挺着,说出让孙婆婆宽心的话来。
叶清辉挤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道:“孙婆婆莫要再为清辉操心了,我顶得住!”
“辉哥儿,我懂事的辉哥儿——”老怀大慰的孙婆婆艰难地苦笑着,伸手拍了拍叶清辉的肩头,言道,“这疙瘩汤凉了不好喝,快点趁热喝下去,驱驱寒气。”
就在孙婆婆说话时,叶清辉腹中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她那刚刚淋过雨的身子因为缺少食物的温暖,竟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忙活了半日的叶清辉已是快要抵受不住了。眼下,尽快填饱空荡荡的肚皮才是她最要紧之事。
感受着腹中难熬的饥寒,叶清辉银牙一咬,暗暗道:明日如何,管它去。今日先把肠胃侍候舒坦了才是正事。哪怕是死,小女子我也要做个饱死鬼。
心下如此想着,叶清辉举着那粗瓷大碗送到口边,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来,不顾吃相地“呼噜噜——”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一碗疙瘩汤落肚,叶清辉感觉肠胃舒坦了许多。
便在这事,只见外间那雨势已是减弱了大半,只剩下些许的雨丝在半空中随风飘舞着。随着秋雨稍歇,叶清辉和孙婆婆挨家挨户请来帮忙的邻居们,已是三三两两地赶了过来。
搭灵棚、分孝服、摆香烛、置供品……
叶清辉随着孙婆婆和其他众邻居们,忙活了大半天,一直到天色黑沉下来,父亲叶城的灵堂终于依着这大唐的丧礼习俗搭设完毕。
深夜,累得如同散了架的叶清辉谢绝了孙婆婆的陪同,独自一人躺在窄小的榻上,散开满头柔顺的青丝,拥着薄薄的棉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此时叶清辉心里很孤独、很无助、很惊慌失措,其实她想要孙婆婆留下来陪她,但是又怕孙婆婆看破了她原本的女儿之身。毕竟随着父亲叶城的亡故,这个秘密在世上已是无人知晓了。
要知在这大唐朝,男尊女卑之迂腐观念深入人心。若是孙婆婆识破了她的女儿身,若是孙婆婆日后一时不慎泄露了出去,她这叶家仅剩的孤女,不知还要遭受怎样悲惨的命运。
对于这个秘密,叶清辉已是决定暂且深深地埋在心底,永远不向外人透露,哪怕是孙婆婆这个最值得信赖的老邻居,也绝不透露半句。
一层秋雨一层凉,深秋的雨夜已是颇为寒凉。阵阵的寒风,穿透门窗的缝隙,溜了进来。一股股的寒风拂面而过,拥着薄薄棉被的叶清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赶紧将棉被掖得更紧了些。
然而,身体的寒冷可以用棉被来温暖,叶清辉心底的寒意却一阵寒似一阵。
侧卧在小榻上的她,想起日间那禽兽不如的三个梅花内卫,心头便是忍不住一阵恐惧的颤抖和锥心的仇恨。
父亲生前留下了些银钱和好物事,本想靠着这些银钱做些小本生意谋生,甚至还幻想着遇到一位聪慧英俊的如意郎君,生个可爱的宝宝,和和美美地过着自家的小日子。
然而,这简单的愿望对此时的叶清辉而言,竟然成了奢望。已是遭遇丧父之痛,祸不单行的叶清辉这个孤女子,眼看着还要惨遭灭门之祸。
想起那队正阴涔涔的声音,想起那火长猥亵的笑声,叶清辉心头的恐惧中又泛起了阵阵恶寒。
迷迷糊糊地,被恐惧包围着的叶清辉进入了梦境。这一夜,叶清辉睡得很不踏实,恶梦连连,甚至有好几次都恐惧地叫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