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辉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和前面的三个梅花内卫保持着适宜的距离,那距离既能听到三人的谈话,又不会让三人察觉出异常来。
同时,叶清辉不时地放出两道目光,打量着三人,从三人黑袍上绣着血色梅花的花瓣数,推测着三人的官阶。
“陈校尉好面子,明日到叶家吊唁倒也罢了,那吊唁的礼物,偏偏让我们哥三个帮着采买,这回亏大发了,他奶奶的叶城,可是害得我们出力又出血呀!”开口发牢骚者,高胖的身上那黑袍后背处绣着一瓣血色梅花,正代表了他是梅花内卫中最普通的小卒身份。
“要怪,都怪这个死鬼叶城,若不是这事闹的,这阴雨天的,我们李队正怕是在玉春楼喝着小酒滋润着呢!”开口谄媚者身材细弱得如同竹竿,如旗子般悬挂在身上的黑袍后背处绣着两瓣血色梅花。这梅花的形状叶清辉甚为熟悉,因为此人和他父亲的官阶等同,也是管辖十个小卒的火长。
“屁话不少!叶城那死鬼家底如何?你们可曾摸清了?”训话者驼着背,声音听来阴涔涔的,他那身着黑袍的凸起后背上绣着的正是三瓣梅花,可见此人在三人之中官阶最高,乃是掌管五十名梅花内卫的队正。
“队正,叶城那死鬼精鬼精的……前年去了一趟辽东,想必从那些蛮人部落里榨出了不少油水,家里当是藏了不少好物事。”那梅花内卫小卒显然并不清楚叶家的家底,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着。
“李头儿,听说叶城那死鬼可是养了个好儿子,水灵得如同大姑娘一般,那细皮嫩肉的、简直能掐出水来。”那瘦高的火长猥琐地笑着,“李头儿,听说您好这口,要不您先玩玩,再卖到那专营男宠的青楼去?”
“哼——”李队正不满地了一声,显然对那火长道出他偏爱俊俏男宠的**颇为不满,毫不客气地训话道,“瞧你们那点出息,真是废物!”
三个官阶不等的梅花内卫,如同聊家常一般轻轻松松地说着,然而他们这平平常常的话语,听到叶清辉的耳中,却如同惊雷连连在耳边炸响。
父亲刚刚去世,他们竟然毫无顾忌地就要下手谋夺家产、甚至要残害自己这个女扮男装的俏郎君。
父亲的这些同僚,哪里还有一点人性,简直凶狠如虎狼,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心下惊惧地想着,叶清辉的身子如同秋风中的枯草,不停地战栗着。
父亲叶城这个火长,生前管辖的区域本是金陵城的贫民窟,再加上他为人尚算厚道,根本榨不出多少油水来。
年前,父亲领了个苦差事,去辽东苦寒之地调查一桩案子。那辽东之地虽然天寒地冻,但物产十分丰富,人参、貂皮、乌拉草更是号称辽东三宝。因此这趟差事,还算有点油水。
自辽东归来后,父亲叶城依着梅花内卫不成文的规矩,上上下下打点了不少。这年后又患上了恶寒之症,买药、看郎中银钱花得如同流水一般。此番操办父亲的丧礼,又要破费不少。
因此,父亲留给叶城的银钱已是不多,最多不过能勉强支撑着过上三五年清贫日子罢了。没想到那么可怜的一点小钱,竟然还被人给惦记上了。
更为可恶的是,那三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然还想着打自己身子的主意,竟然连自己伪装的男儿之身都不想放过。
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原本是个清秀曼妙的女儿之身,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天理难容之事来。
心头情不自禁地连连颤抖着,叶清辉心底的寒意越来越重,仿佛寒冷得快要结冰一般,撑着油纸伞的双手更是不停地哆嗦着,眼看着连遮雨的油纸伞都要把持不住。
此时,叶清辉甚至担忧着自己还能不能隐藏行迹,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漏了陷,被身前的三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识破了面目。
好在清冷的雨点越来越大,大街上已是白茫茫一片,瓢泼般的大雨恰如天然的屏障,掩饰了叶清辉的异样。
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大,前面的三个梅花内卫骂骂咧咧地,一路小跑着向一旁一间点心铺子冲了进去。
叶清辉见状,赶紧抓住时机加快了脚步,转过两条幽深狭窄的小巷,向着自家那窄小的宅院奔去。
待赶回家中,隔壁茶铺的孙婆婆已经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招呼着叶清辉擦干渐得满头满身的雨水后,满怀怜惜地看着叶清辉小口小口地吸溜着。
不知是疙瘩汤太烫,还是叶清辉心底凄苦且惊惧得难以自已,喝了十余口的功夫,一大碗的疙瘩汤竟然还紧挨着碗沿。
苦涩的泪水,顺着她清秀的面庞滴落,在碗中溅起了一颗颗水泡,那疙瘩汤里已满是酸酸咸咸的味道。
“辉哥儿,婆婆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那父亲也去得太突然了些,唉——就留下你这么个半大小子,可怜呐——”孙婆婆望着吃相艰难的叶清辉,苍老的劝慰声里满是无奈的苦涩和怜悯。
“孙婆婆——”叶清辉想要说些什么,但抬头望着孙婆婆那灰白相间的发丝,望着她眼角那饱含着生活艰辛的鱼尾纹,望着她那泪光闪闪的浑浊目光,心底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