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姝相当郁气,似乎在他面前,她总是理屈词穷。他话少凉薄并不是善辨之人,可她平时的机灵巧舌如簧在此刻却全都用不上,他四两拔千斤轻轻松松就能让她脸红脖粗地闭上嘴。
她扭着头眉眼黑黑地望着他,呼呼喘气,气的。
天师狭长的眉目温煦地看着她,碧透如玉,静若深流,对她夸张的气愤丝毫不动容,面皮上波澜不惊,气氛实在沉闷的时候他也不过只是抿了抿好看的唇角,眼睛却始终象凝在她身上一样,一动不动。
可雪姝的眼神却缓缓软了下来,她甚至都皱起了眉,眼波上下打量着他,竟然倏地眯起了原本清澈明净的大眼睛。
今日的天师可谓非同一般,竟然罕见地脱下了他那一身象征他独特身份的从来不曾见他换过的厚重的整整画满诡异符号的黑袍,整个人立马象剔除了高山累赘般变得清爽利索起来,甚至相当俊逸。特别是他今日竟穿了一件昂贵的海蓝色锦袍,前襟剑袖都用金丝线绣满了漂亮的纹络,显得特别的华贵和雅致。他身后披着一件泛着月华般光泽的华贵银裘,奢侈的让雪姝眼一跳,帷帽垂在身后,很慵懒。一头傲然银丝也用一根同色的缎带利索地束起,露出了原本雾里看花般精致绝伦的容颜。
雪姝一诧。
原来他也是这般年轻。
光洁饱满的额头,剑眉入鬃,狭长的凤眸轻轻地挑起,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风流不羁。相当高挺的鼻梁,如山岳般完美无瑕。他的肤色不再是吓人的苍白,淡淡地透着一丝健康的红晕,特别是那玲珑起伏的唇瓣,也不再是诡魅的紫黑,反而透着一层花瓣般殷切的玫红,上面有露珠滑过般的莹润光泽。
这样的天师,细看之下,简直象换了一个人。雪姝越看越是惊心,越看越是移不开眼,不由张大了嘴,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诧,而且眼神特别地大胆放肆。
此刻的他,竟尊贵的不亚于世上任何一个骄傲金贵的王子。
‘咕噜’一声,雪姝不自觉吞下一口口水,声音很响,很尴尬,可她呆呆的样子竟然毫无所察。
天师孟珏冉在她如此‘粗鲁放肆’的眼光下再不能无动于衷,脸皮上泛起淡淡可疑的红晕,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娇艳欲滴,他不得不一点一点移开目光,唇角好看地一抿,“怎么,吓着你了吗?”
又一声粗重的口水吞下去,雪姝歪了歪脖子不置可否,“吓着了。”她实话实说。
天师回过头,“浑身是伤,竟然还有心思在意这个。”
他故意皱起眉,但眉峰如剑,异常好看。不冰冷,但很俊朗。
雪姝急忙低下头,“从未见天师大人这样,所以……我着实被吓着了。”
她重重吐着气,夸张地拍着胸口,不得不这样说,因为她的心突然间跳的很厉害,咚咚如鼓,想压都压不住,她自己都已经听到了,所以羞愧地找着理由不敢抬头。
天师似乎也无话可说,眸光闪烁,左右摇摆着螓首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不能解释知道她危险那一刻他的心焦急燎,没有换下服饰就匆忙赶来了,所幸,一切都还及时。
屋里的气氛有些暧昧的尴尬,他本也不是善言之人,此时此境,竟有些无措。
但满屋因为雪姝流血而飘荡起的血腥气似乎再不可闻。
雪姝默默地站起来就走。
天师看了她一眼,抿嘴,并不挽留。
走到门口,雪姝突然顿住,“欠了天师大人这么多人情,我该怎么还呢?”
她幽幽的语气,心似山重。今晚真实的救命之恩,她该如何报答?
难怪世人最怕欠人情,因为那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心里象烙了什么似的,沉沉的,很压抑,似乎在那个帮助过自己的人面前,总觉低他一等,不能理直气壮。
欠谁都不想欠他的,因为她没能力偿还。
他高高在上,神鬼莫测,谁知哪天他翻脸不认人再让她以命还命,到时候,她该如何是好?
“无所谓,反正我也是在还一个人的人情罢了。”身后,天师淡漠地说。
雪姝眉梢一挑,他在还人情?还谁的?
她父王的?舅舅的?母亲的?难道他们其中一个帮过他?若不然,怎样解释他番话?若是欠靠山王府其他人的,又何理由回报在她身上?雪姝觉得绝不会是还她的,在她的记忆,他们从未有过交集。甚至之前她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害怕。
倏地转身,“那天师大人是还谁的情?”
雪姝想到做到,直接就问出口。
天师细长的眉眼淡淡扫了她一眼,轻轻呢喃道,“你果真都忘了吗?”
他这一句令雪姝浑身猛地一震,难道他竟是在还她的情?
“我之前与天师大人有过什么交集吗?”她小心地问。
她曾经问过他,他们过去是否有过渊源,他否认了。可此刻他又这么说,让雪姝无不误会他们过去是真的有过什么的,若不然,他干嘛老说她忘了。
雪姝捶打着脑袋,“我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