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桅杆点点,极目望去,于波涛之上并不显眼,然而落入叶孤鸿眼中,少年语气中更添了几分急迫,“周边那行进极快,时进时退的不是鹰船便是网梭,围住的那十来艘齐头并进的定是连环船无疑,庄主我们再不走,怕是就要和朝廷的水军前锋迎面碰上了。。”
见西门吹雪还没有动身的意思,叶孤鸿急得跺脚,左边扯一下墨十一,右边扯一下翩跹,低声道,“海上不比岸上,岸上千军万马是一回事,海上船翻了那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啊。”
“船翻了那便夺船。”西门吹雪淡淡地睨了一眼焦躁不安的叶孤鸿,缓缓拔剑出鞘,语带苛责,“敌之前不静气凝神,未有寸进先思避战,叶城主教你剑法之际,难道没有教过剑本凶器,没有剑毁人亡的觉悟,那便不要学剑了吧。”
“我。”叶孤鸿面色涨红,深吸一口气,忽而也拔剑出鞘,年少的眉目间满是决然,“好!反正迟早也有一战,庄主尚且在此,叶孤鸿断然没有孤身退避的道理,能有幸与西门庄主联手,纵然战死,并无遗憾!”
“心绪不静,剑法必乱。你还有八十息可以静心。”
闻言叶孤鸿点了点头,竟是平剑于膝,径直便在甲板上盘膝做了下来,武当本是内家正宗,他屏息内视,心神合一,不到二十息,再次起身时,已是气息沉稳,精光入目。
翩跹轻轻吐出一口气,从袖中漏出一柄精致的白玉小剑,反手握住,看了一眼眯起眼睛弯弓的墨十一,淡淡一笑,那便战罢,管他海上陆上,习惯了携手并肩作战的日子,什么小心翼翼,机关算计,怎么比得上这数日的快意潇洒。。无论如何,总在你身边便是了。
五十息。
已经可以看到连环船前船的机关逐渐逼近,两头尖翘的鹰船上已经忍不住远远从两翼包抄而来,叶孤鸿眯眼止住墨十一搭上的七只箭,“再等十息,鹰船覆有茅竹,火箭虽然射程稍短,然一旦起火竹声脆裂,或可诱地连环船冒进。”
“稍短?”墨十一哂笑,整个人如旱地拔葱跃起,几个起落便立于桅杆之上,长声笑道,“那便请叶小少爷看着吧。”屈膝弯弓,十余只火箭扇形往前射去,远远只听得惨叫传来,竟是悉数直破竹间铳眼,射中了掩藏在鹰船中的军士。
四十息。
鹰船虽仅有三四艘起火,但是为箭势阻断,终究慢了下来,网梭仗着船身窄小,数量众多,墨十一用得是劲弓,距离既远,所需气力便不是寻常弓箭可比,再快也只能勉强阻慢鹰船,断无余地再顾及这些蚂蚁。
无需吩咐,叶孤鸿带来的艨艟已经迎了上去,再过片刻,便是双方锋锐便是短兵相接。
三十息。
最近的网梭船已经靠到万梅山庄的海船周边,铁索缆绳扣住船身丁卯,便有不要命的军士开始扒着绳索往上攀爬,船上的水手伏在船舷上一个个往下剁下去,一时半刻暂无失守之虞,但是一个两个水军可以剁下去,一旦小船悉数围拢过来,便无法再这么轻松了,而连环船上的铁板也已经翻开,乌黑的铳眼亮出,沉默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二十息。
连环船的前船已在百步之内,中间船上旌旗挥舞,火铳齐发,携着球形铁弹呼啸直扑包围圈内唯一一座海船,翩跹对西门吹雪甜甜一笑,身形展动,若虚若实,足尖点过散弹,只见得原本密集向海船射来的石弹或径直回转砸向来处,或互相碰撞坠入海中。
墨十一单手把握住桅杆,在缆绳上绕了两圈,便信手丢下长弓,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形制古怪的弩,黑衣紧身翻飞在避过往上飞来的火球间竟似暗夜蝶舞,稍微调校了一下准星,想起了临行前硬要把弩塞过来的墨七,低低一笑,“一直想着和我并肩好好打一场,现在你可算是如愿了。”
十息。
先前见翩跹掠出便欲行动的叶孤鸿,终于得到了西门吹雪的示意,武当正宗绵厚轻功虽无翩跹行动诡异,却胜在梯云纵掠得极高,纵使下方有普通水军想要用火铳射击,却终究高度不够反而伤到了自己人。
叶孤鸿取向本是连环船中间掌旗之人,然而那人身侧亦有人弯弓而立,弓弦所指正是西门吹雪的所在,叶孤鸿见状自是不会不知情识趣,索性左脚凭空虚踏了一下右脚脚面,整个人如滑过冰面般借势,转向最左边的连环船一剑斩向船上桅杆,,嗤啦一声,被破开一道缝隙的桅杆再也承受不住厚重的白帆,往下滑落。
叶孤鸿顺手料理掉还敢站在船上高处的水军,在帆面上再轻飘飘地一点,仗着梯云纵的高度,复又向下一艘船掠去。
连环船上挽弓而立的人终于看不下去叶孤鸿连斩数艘船帆,导致至少三分之一的连环船落在了后面无法藉着风势前进的趋势,移开了一直对准西门吹雪的弓箭,对着叶孤鸿的下一处落点便是一箭射去。
他的弓箭的确够沉,臂力也确实够好,取的位置更是微妙,然而他却忘记了一件事,在他看着西门吹雪的时候,西门吹雪也在看着他,而他一箭射出之时,便再也没有再次出箭的机会了。
一剑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