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楼受人之托,翩跹姑娘行事不便之处当多多照拂,萧夫人先以琴声为媒,行主宾之礼,现今却以家事为由逐人,言语翻覆,怕是难以让满楼信服。”萧忆咄咄逼人之下,花满楼的语调却依然云淡风轻,彬彬有礼。
凝视着这个看似温和好脾气的男子,萧忆有些惊讶,时人多道花家七童温文有礼,是真正的君子,本以为可欺之以方,今日一见,方知君子矜而不争,即之虽温,其言也厉,倒是比想象的难对付了许多,原本想要旁敲侧击先让花满楼离开,然后利用翩跹年纪尚幼,墨七初出茅庐制肘二人的计划显然是行不通了。
叹了口气,萧忆揉了揉眉心,有些意兴阑珊,毕竟要给江南花家几分面子,花满楼既然当面表明了要护住翩跹,再强行驱人就有些过火了,而翩跹和墨七咬死了墨卫的权限,甚至搬出了万梅山庄让自己去派人核实,呵,简直是个笑话,这种对空降的小姐少爷们明捧暗摔的事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如果闹到门面上,甚至惊动了平素不管琐事的西门吹雪,不好受的绝对是萧忆本人。
为今之计,既然没办法从一开始就把这位千金小姐拒之门外,那么,也只有希望她知道点儿分寸,尽量不让她闹出什么麻烦事了,否则头顶上多了一个不懂实情,只知道自作聪明胡搅蛮缠的大小姐,再圆滑的手腕也不够给这些个姑奶奶们善后的。
紧锁的眉心被柔软的纤手抚平,不知何时,琴鸾已经起身站在萧忆身后,秋水明眸中满是担忧。用力握了一下琴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萧忆收起吊儿郎当的风流作派,改为端然正坐,抬手摘下发间珠钗,任由满头青丝如瀑泻落,钗头嵌着的那颗最大的东珠被转了三圈,原本浑然一体的珠钗尖端忽然一松,薄如蝉翼的丝绢被缓缓抽出。
示意琴鸾把丝绢递给墨七,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明暗莫辨的神色,萧忆冷冷道,“小姐的来意萧忆约莫也知道个究竟。若是为了云公子之事,听雪宴之日请帖必然会有三份送至花公子的小楼;若是为了别的事情,我会吩咐下去。若非要事,墨少爷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其他的,能写的丝绢上都有绣,想必花公子也是明理之人,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翩跹想要伸手接过丝绢,却被琴鸾旋身躲过。纵然不识武艺,然而练过胡旋舞的筋骨灵活程度远非常人想象。不情不愿地把丝绢往墨七怀里一塞,琴鸾
面无表情地站回萧忆身后,也不抬头,但是一身的疏离和漠然即便目不能视的花满楼也能感觉到。
也不看墨七拿了丝绢正把求救的眼神投向翩跹的可怜劲儿,萧忆快刀斩乱麻地把东西丢了出去,也没了再待下去的性子,蔫蔫地打了个哈欠,等翩跹一目十行地扫完丝绢上的内容,真心实意地道了谢后,也不故作谦逊地说什么这是萧忆应该做的之类谁都知道言不由衷的话,披散着一头如瀑青丝,径直走了出去,琴鸾匆匆道了一声送客,唤来侍女给几人安排雅座去前院用餐,横了几人一眼,也提着裙角跟了上去。
这一番唇枪舌战,暗流涌动,明面上最终究竟还是让翩跹得了便宜,只是日后会怎样,在事情发生之前,谁也不会知道。
一阵秋雨过后,天气渐渐变凉,每日整理墨七从琴鸾处得来的情报,仔细理顺当地各方势力以及官员之间和南王府的关系,闲来没事逗逗送上门的陶芊芊,间或与花满楼或手谈或出游,倒也逍遥自在。
只是墨七虽然在机关术上天赋异禀,一旦学起棋来却懵懵懂懂,摸不着窍门,一连输给花满楼十局之后,痛下决心,天天打谱揣摩前人精义,也算是安分了下来,若是翩跹不提醒他,一天到晚连门也不出了,连之前心心念念想要设法套出的偎寒公子的情报也置之一边,不再理睬。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冬季。江南不比燕北,即便是到了岁末,路人也不过多增一件茧袍,有钱的人家拢一件裘衣也就是了。翩跹出门时虽然没带多少衣物,然而有萧忆在,上好的狐裘和兔裘早早地就送来了,随之送来的还有两张地契和卖身契若干,只不过翩跹更喜欢花满楼这里的安然祥和,更不愿被萧忆在身边插下钉子,也就一直把契书压在了箱底。
冬至将近,一辆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悄悄地从各方城门驶进了城中,挽风阁的帖子流水一般地送到万梅山庄的各处店铺,然后再由店铺的掌柜派人送往宾客的别院,整个过程隐蔽秩序井然,即便是拿到请帖的人,若非别人当场道出,也不会知道其他客人的消息。
听雪宴,原本就是私下里流传的故事。
今年冬天比起往常似是格外暖些,直到冬至也没有一片雪花飘落,倒是院中的红梅早早地抽出了花苞,听花满楼的意思,没多久就要绽放了。天还没有黑,早有青衣小婢提着宫灯,带着或青或粉的小轿,盈盈地上门相请,随之奉上的还有一束精致的桃花笺,和三个打造精巧的面具,待三人坐上轿子,轿夫迈开步子稳步前进时,敛眉垂目的小婢紧紧跟随在一边,轻言细语道出了两样东西的缘故。
“来这里的客人多是慕偎寒公子之名,很多人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