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翎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背后生有羽翅的红衣孩童立于不远处一根树枝上,正嘲弄地斜眼瞪着他们三妖。那张小脸倒是粉嘟嘟的煞是可爱,只是一对鹰眸精光四射,恁地平添几分煞气。
“啊,是你这小混蛋!”花红焱怒道,“你自己不也是个小鬼头,还敢说我们?”
红衣孩童这才正眼去看她,只看了一眼便也变了脸色,尖声道:“怪道今日风里有股子腥臭味,原来是你这条臭蛇,还带了两个臭鱼喽啰!”
“你才臭,臭小鸟!”花红焱怒气横生,哪里还顾得上去找树汁,当下便和那只鹰妖朱羽吵作一团。
沈百翎目瞪口呆,忍不住低声问道:“他们……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河颐也悄声道:“百翎哥,你不知道……朱羽简直就是花红焱的克星,上回红焱在湖滩上找到了一颗黑珍珠,圆溜溜的可好看了,可那只小鸟在树上瞧见了,便非要花红焱给了他,还说什么这湖滩是他家的,所以黑珍珠自然也是他的,可不是要把红焱给气死?可是连同普尖和我,我们三个也没能打过他,那颗珍珠便被他抢了去。后来那只小鸟像是盯上了花红焱,不管她得了什么宝贝也要来抢,两个一见面便又吵又打,热闹得很!”嘻嘻笑了几声,他又苦着脸道,“不过这么一来,还怎么去取树汁?”
沈百翎皱起眉,看了看头顶,只觉枝繁叶茂,主干直耸入天际,也不知自己何年何月才能爬到尽头,只好对河颐道:“我攀爬不及你,趁他们吵着,你便上去盛些树汁来,从那边上去,朱羽便瞧不见你。”
河颐忙点头,接过荷叶筒挂在脖子上便摇头摆尾地爬了去,那动作伶俐得不似鳄鱼,倒好像只跳上蹿下的猢狲。不多时便隐在了重重树叶之后。
等沈百翎转回身来,眼前又换了一副光景。只见翎羽乱飞,蛇鳞纷落,东边一记怪风,西面一股毒液,一鹰一蛇竟已打了个天翻地覆。
那朱羽已经变回了原形,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雕,若不是年纪尚幼,只怕还要再大几圈,但也是喙勾爪利,十分凶猛。只听他大叫一声:“再吃我一记狂风利刃!” 一道劲风便夹着破空之声迎面劈来,只是歪了少许,迎的不是花红焱而是沈百翎的面——
沈百翎猝不及防,只拿手臂挡得一下,上身后仰,已是不由自主地翻转着跌了下去。
“呀,小心!”
“百翎哥——!”
树上,朱羽和花红焱齐声喊道。
沈百翎只觉得耳畔一阵风声,身子不住下坠,眼前景物如风驰电掣般倏忽闪过,只在瞳仁中留下一团团混杂的色彩。
忽地眼前一黑,周遭原本的幽绿眨眼间便只剩眼前遥遥的狭长一线。沈百翎睁大双眸,登时便以背着地,摔落在地。
他在地上滚了一滚,只觉背后疼痛欲裂,却无别的异样。只听得喀嚓乱响,却原来沈百翎从树梢跌落,恰好落入树下老根的一道缝隙中,一片陈年枯叶之上。那些巨叶在这处树洞中沉积不知多久,竟也不曾腐化,今日便做了垫背之物,险险救了百翎的一条小命。
沈百翎仰面躺在枯叶堆上,渐渐感觉背上痛楚减去,心中却慢慢升起新的愁闷。他落入这树洞之中,头顶只余一线光辉,也不知要如何爬上地面,更不知河颐和花红焱几时才能找到这里,小鳄鱼精现下只怕还在舀着树汁,至于花红焱……她定是打着为自己报仇的幌子又和那朱羽打起来了罢,至于何时能想起自己,却又另当别论。
越想越是苦闷,沈百翎索性翻身爬起,四下里寻找有没有可攀爬的树根。求妖不如求己,与其坐在这里枯等,倒不如自己先想想法子上去。
黑暗中,倏忽又是一阵巨风刮过,夹着泥土与叶的芬芳迎面扑来,刮得百翎脸蛋生疼。只听得风声呼啸如马嘶狮吼,直震得身下枯叶喀嚓作响,头顶纠结缠绕的树根也自下而上,越震越剧烈,不时从头顶扑簌簌地摇晃下块块泥土。
沈百翎瞪大双目,只觉得难以置信,虽然早就听长老说过,百翎洲汇聚风灵之力,是以时时有大风,引来了一群鹰妖。可他今日方才知晓,这风,竟是从地底生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