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半个时辰前向自己做别的女童,“人类……人类也不像阿娘说得那般可怕啊,她还叫我……沈哥哥,呵。”
又回味了半晌,雾气已渐渐覆盖了整个湖面,水也变得寒冷起来。沈百翎才轻呼一口气,屏住呼吸,慢慢将头颈沉入水中。片刻之后,原地漾起圈圈波纹,湖水上再无半个人影。
巢湖几十丈深之处,湖水已是深碧,愈往深里去更是蒙蒙一层乌绿。碧色中一道身影如游鱼般拍打着双腿,熟门熟路地径直向那层乌绿中一头扎去。
过了那绿雾般厚重的一层,原本被稠碧湖水阻隔的日光湖影忽地便畅通无阻起来,亮晃晃地滑落在湖底铺陈开的一排排民居的屋檐上。
只见湖底水藻丛生,泥沙中立着无数青铜人面像,又有许多青绿古铜三足大鼎,鱼儿倏尔来去,穿梭其间。此处便是居巢国,亦是沈百翎的家。
沈百翎蹬着水朝古城东北偏僻处游去,红衣下摆在身后展开来,好似雀屏又似鱼尾。几尾鱼儿摇头摆脑地跟了上去,悠然啄着他面颊和露出的手臂。百翎也不以为忤,将鱼儿虚虚抓着送到一边,面上犹带轻笑。
倏忽吱呀一声轻响,鱼儿们顿时惊得四下散去,蓦地不见了踪影。
却原来是附近一间屋内不知谁将窗扉推开了大半。只见抵在窗内的纤手微微一顿,接着便现出了窗后那女子的面孔,但见眉如远山,目含秋水,一头乌发只随意挽起在脑后,确是个极美的妇人。只是眉宇间带着丝丝戾气,转瞬间娇颜便覆上了一层冰寒。
沈百翎一见那妇人,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衣袂也沮丧似的缓缓垂落了下去。他低声叫道:“阿娘……”
那妇人冷哼一声,道:“去了这大半日,令你采的草药呢?整日里就是玩不够!”
沈百翎忙伸手入怀,掏出一株紫色草,道:“没有,儿子找了好久,只找到了一棵……不过这株紫丁香看起来长得倒是很有生气,做香药正好。”
说话间,沈百翎已进到屋中,他搬来一尊青铜小鼎,将紫丁香放入其中,小心翼翼地盖上鼎盖,不教香气溢走。忙完这些,他才放下心来,回首却看见母亲沈单青立于身后,面色已是铁青。
“……阿娘?”沈百翎疑惑地道。
沈单青瞪了他半晌,道:“你老实告诉我,今日除了采药,还去了哪里?”
沈百翎愣了一下,忙摇头道:“没有,就在湖边树林……一个人也没见着。”但他生性良善,不会撒谎,越说越是心虚,声音也不由低了下来。
沈单青又是冷哼一声:“哼,连扯谎也不会!还说一个人也没见着……没见着为何身上一股子人臭味!你可是去了寿阳城?”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沈百翎蹙眉道:“没有,阿娘不让我去人族聚居的地方,我就一次都没去过。”他见沈单青仍是怒气未消,只好据实告之,“今日……只是今日见一个女童坠入水中,实在可怜,便将她救上了岸。”
“救人?”沈单青怒道,“为何要救?你见那是个人族幼童便觉得可怜,可知人族惯会伪装,装作讨你喜欢的模样,实则比蛇更毒,比虎更凶,趁你不备便会朝着你心口扎一刀子!
沈百翎知道母亲对人族实是恨之入骨,便也不敢再辩解。
原来沈氏母子正是这居巢妖国中的两只妖,只是他二人并非一开始便居于此处。沈百翎曾听居巢国的长老飓尛说过,十九年前,巢湖上也像如今般出现了古怪漩涡,和人族不同,妖怪们知晓那漩涡不过是有一处如百翎洲般的浮空妖岛经过此处,引起湖水异变,那漩涡每隔十九年出现一次,过些日子便又消去,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每逢这时,便有许多人族不慎被卷入漩涡,是以居巢国中的壮年男妖便自发组成巢卫队,在湖水下巡逻,将坠水的人族推回湖岸。
偏偏十九年的那次,一个红衣女子从空而落,堕入湖心。长老的子侄飓越将其救起,本以为是个人族,却不想竟是只妖。飓越将她推上百翎洲的湖滩才发现这美貌女子腹部高隆,竟身怀有孕。想是经此剧变,动了胎气,那女子醒转后便产下一子,因那孩子生在百翎洲便给其取名为百翎。从此,这个孩子便同母亲一起在居巢国定居下来,他虽然外表像极人族,却也和妖国中的其他小妖一般生长极慢,十多年后依然是小小少年模样。
沈单青坠湖之前受过重伤,她虽对过往之事一字不提,沈百翎却也隐隐猜到,母亲定是被人族打伤,是以深恨人族,多年不忘。重伤产子给沈单青身体带来极大损害,她多年来病体难愈,好在沈百翎跟着母亲学了一手制香药的技艺,时时采些香草入药给母亲服用,倒也支撑了这许多年。
只是沈单青性子乖僻,不仅自己恨极人族,竟也不许儿子和人族交往,今日不过在沈百翎身上嗅到一丝人味,便大发雷霆。可她虽是百般抑制,奈何沈百翎似乎生来便对人族油然而生亲近之意,对人间生活更是十分向往。
当下沈百翎便在母亲训斥下开始料理日间从树林中采到的几味药草,心中却记挂着和阮慈的明日之约,至于沈单青的耳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