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待要佯怒,偏生嘴巴就是合不拢,只伸出手去在凤姐嘴边轻轻掐了一把,另一只手依然揽着贾敏:“敏儿可受惊了?这丫头就是个破落户,一张嘴皮子,总让我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贾敏扑哧一笑:“早听说琏哥儿是个爽利孝顺的,看来果然如此,这一串话说的,我都想掐一把她的嘴,看看是什么变的,没影儿的事都能说得和真的似的——父亲待母亲自然是好,可我家老爷,哪里敢和母亲急什么呢?”
贾母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连你也胡说!”转头见凤姐笑眯眯地将脸直往贾敏那儿凑,嘴里还说着什么“姑太太要捏尽管捏,好让我除了沾沾老祖宗的福气,也沾沾姑太太的灵气儿”,越发笑得不住,又越发故作横眉竖目地训斥凤姐:“好个凤丫头!才见面就招得你姑太太也会胡说了还不够,越发上脸了!没见你太太们你嫂子们都还没说话么?倒是你张扬,真真是个破落户人来疯的凤辣子!”
凤姐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可不是?让你一见着美貌姑姑就胡说!”说着给贾母并贾敏一揖到地,“都是凤儿的不是,老祖宗和姑姑莫怪罪。”然后又是转身,对着张夫人王夫人并李纨那儿深深一福,“凤儿是个破落户人来疯的,太太和嫂子们却都是最贤惠不过,就原谅凤儿这次吧?”
李纨抿了抿嘴还了一礼,同样深深一福,却不曾说话,王夫人只叹了口气拉住张夫人的手:“都是我的不是,只想着娘家侄女儿给了琏儿也是亲上做亲,却不妨倒累了嫂子要费心调教这么个辣子。”
张夫人扑哧一笑:“她婶子这话可差了,凤儿这样很好,我是个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瑚儿又在太上皇身边服侍,这亲事我也做不得主。珠儿媳妇又要照顾珠儿打点举业、又要照顾兰儿稚子天真,难得凤儿嘴巧伶俐,姑太太才一进门就博了她一笑,平日里也能给老祖宗逗闷子,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贾母听得越发笑,眼光也移到李纨身上,对着这个生下她第一个重孙的儿媳也有几分喜欢,便拉着贾敏的手笑:“珠儿媳妇一月多前生下个大胖小子,因想着你在路上,也没特意让人去说,今儿也珠儿媳妇也带了一并来给你请安,就是小儿体弱,不敢让他在外头吹风,现正在我房里头歇着呢!”
贾敏也是欢喜:“我才一进京,管家就和我说了,还说峖儿也知道,特特让人捎了给兰哥儿的东西来,只是太上皇那儿的事务要紧,也没赶上回来给兰哥儿添盆,也没赶上兰哥儿满月,怪失礼的,还请母亲莫怪。”
贾母只拍着她的手笑:“峖哥儿得太上皇喜欢,自然是最好不过,有甚可怪的?这添盆也原是家中娘儿们无聊凑趣儿的事,哪有让爷们忙活的?”
母女两个闲话一会,一时又有凤姐儿笑着请人进了屋子,一时又是黛玉姐弟给外祖母并舅母嫂子们见礼,又是三春姐妹给姑妈表姐表弟们见礼,纷纷扰扰自不必说,末了贾敏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一个穿着一件月桂色盘金五彩绣折枝莲窄褃小袖掩衿银鼠短袄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也正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爱慕之意,看她看过来也不等别个介绍,自己起身款款一福:“夏家金桂,今儿来给老太太请安,不想扰了林夫人母女团聚的喜事儿,是我唐突,还请莫怪。”
贾敏喜欢她眼神坦率说话直率,虽被那□裸的欣赏之意看得有些儿不好意思,却越发欢喜:“都是自家亲友,哪儿来的唐突?”贾母也道:“可不是?夏太太的家教就是比我们好千万倍,看小姑娘这样,又爽利又不似凤辣子一张嘴不饶人,我看着都爱得不行,只恨不得她天天来,也好让我们家的女孩儿学个一星半点的。”
九爷馅儿的夏金桂只是笑,如果不是想着看看林小美人,她哪里稀罕来贾家?不过一个小小国公夫人,那谱儿摆得,真比慈宁宫里头还大些,却不知道家里头那些事儿自己都当话本听烂了。好在今儿林小美人虽说实在小得过分,林大美人却是风情正好,爷福了这好几下,就是给那看不清身份的老太婆还磕了一下头,也还不算亏。
见贾敏招手让她过去,九爷也大大方方过去了,一手大美人一手小美人,心里美得不行,越发的觉得不亏了,虽说再一会子被一个才留头的白胖小男孩一句“这个妹妹我见过”笑得险些儿呛到,但得了大美人抱着拍背、小美人躲到自己身后的福利,九爷那叫一个满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