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关远远在望,城墙高耸,守卫红衣黑甲,手握戟,身躯挺拔,神色肃穆,看到这支凯旋的队伍时,眼神中闪过笑意。
不用出示什么令信,乐临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令。沉重的城门从里打开,守卫行礼道:“少将军!”
乐临微微颔首,经过时,那几名开门的守卫抬眼一扫,在看见跟在乐临身旁独驭一骑的纪安然时,脸上皆是一愣。
他们苦苦忍住了熊熊八卦……不,好奇之心,目送少将军走远。
纪安然跟着乐临到了乐府,二人分开,她进了给她安排的房间,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又享受了一会儿茶点和婢女殷勤的服务,心中不由感叹道:“这论起伺候人的细致功夫,桂花真是不如她们了。高床软枕,精致茶点,多久没有享受过了?”锦都城破恍惚昨日,回首却如隔世。
已是深秋,满园的落叶寂寂无人扫。云娘瞧得心头火起,恨恨骂道:“该死的贱婢,又不知躲哪儿偷懒去了!”欲张口呼喊,想起里间的人刚睡下不久,只好闭了口,自己执起扫帚一下一下地扫起庭院。
“云嬷嬷!”一个翠衣婢子低头快步行来。云娘见离寝殿已有段距离,方难掩怒容斥道:“小蹄子疯哪儿去了!仔细扒了你的皮!”翠衣婢子连忙告罪,从怀中摸出一样金边拜帖双手递给云娘。“云嬷嬷,这是李将军交给奴婢的。”
云娘皱了皱眉,李忠义那忘恩负义的贼子此刻不想方设法摆脱窘境,却帮何人送入拜帖?她翻开帖子看那署名,不由一愣:“这当口,那小丫头片子进来作甚?”她哼道:“万安殿里可再没什么好图的!”
翠衣婢子道:“那……见是不见?”
云娘闻言,深深地看她一眼:“见与不见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平襄,我初时瞧你甚为伶俐,怎的却越来越不晓事理了?”
平襄心中一紧,跪下道:“平襄逾矩,求嬷嬷饶恕。”
云娘道:“罢了,我饶你这回。你要记得,拔了牙的老虎也还是老虎,绝非蛇虫鼠蚁可以欺怠的!”说到后一句,眼中厉色乍现,骇得平襄连称不敢。
云娘不想与她多说,估摸着里面的人午睡差不多该醒了,揣着拜帖轻手轻脚进殿。
床上躺着一个老妪,睁着双目盯着承尘。
“陛下。”云娘欲服侍那老妪起床,老妪道:“不必,朕再躺一会儿。”云娘不再多说,呈上那张拜帖。老妪吃力地眯眼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好!好……”她陡地咳了起来,一声厉似一声,仿佛要将肺生生咳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胀得通红。
“陛下!”云娘慌了神,转头想要唤人,老妪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过了一会儿,咳声渐息。老妪喘了几口气,嘶哑地笑道:“你能召来什么人?这外头哪一个不是盼我立时咽了这口气?你……你莫白费心思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把老骨头活到这个岁数,够了!够咯!”
“陛下切莫这么说!”云娘红着眼圈想要劝慰,老妪摆了摆手,突兀地道:“明儿召她进来。”
云娘道了声是,老妪不知想到什么,浑浊的眼中放出一丝神采,喃喃道:“……让她来,让她来!”
万安殿周围层层禁卫,直把这里围得铁桶一样,水泼不进。
这群侍卫在这个偏僻之地枯燥无味地守了许多日子,一肚子憋闷。今晨却有消息传来,太上皇召见华宜公主。
侍卫们表面还是一丝不苟地站岗,心中早已猜测开了。退位多日的女皇病得一日比一日重,之前也有皇族官亲求见,女皇一概不理,今次怎么破天荒召见这位孙女?
眼见巳时已至,远处终于遥遥出现了一顶鸾轿。
那鸾轿在殿门前停下,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拨开纱帘。
纤柔白嫩,如葱如玉。仅仅是一只手,已是叫人心中一荡。
来人倾身步出,姿态优雅,一身正红宫装,发上的金步摇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熠熠生辉。走得近了,只见乌发如云,肌肤胜雪,眉如青山远黛,目若秋水流波,竟是个美得难描难画的少女……不,少妇。
步移金缕鞋,环佩叮当,香气袭人。侍卫们久处深宫,明知逾礼,仍然一看再看,目不转睛,仿佛眼睛黏在了那少妇身上,已不是自己的了。众人无一不是双目痴痴呆呆,脑中浑浑噩噩。待华宜走过后,方才能重回清明。一个初次见到华宜公主的侍卫竟然连呼吸也忘了,或者是潜意识怕惊扰了佳人,竟至于此,此时方觉胸闷痛苦,忙恢复呼吸。他涨红着年轻的脸在心中暗道:“美貌如斯,冠绝京华,难怪有人赋诗赞其曰:‘艳色天下重’。”
华宜公主温怜压抑住紧张的情绪走入万安殿,恭恭敬敬对病榻上的太上皇行了跪拜之礼。太上皇靠坐在床头,下半身盖着被子。“坐吧,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谢皇祖母赐座。”温怜关切地看了看太上皇妥善梳理的面容,笑道:“皇祖母气色不错,身子可是好些了?”心中却在暗叹,一个多月前这位已过古稀之龄的女皇尚无几丝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