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负苦心人,六月的最后一天,我终于,收到请帖了——稼轩居士请人赏荷。应该就是主战派聚会。
杨铁心也收到了。
他是名将之后,早就随同僚去拜见过主战派领袖辛弃疾了,却不说再带我去拜访下。怀疑我呢。
难得倒我吗,我花了三天时间去武学院谈兵论道,点评历代战役,迅速成名,现在辛弃疾不就下请帖给我了吗?
华岳当然也有请帖。一起去。
人很多,大多都认识杨铁心,都来和他打招呼,华岳一边给我介绍,一边要我模仿他的动作,一一拜见前辈。
又要行礼,气人。一班被我手下楚天舒挡在长江以南的饭桶,还大喇喇地受我礼节,总有一天要他们给我磕头还回来。
辛弃疾,居然就是我和郭靖刚到临安时,在岳王庙见过的那个老人。幸好我一向谨言慎行,那天没说什么。
手下办事不利啊。还说此人年老多病,灰心丧气,辞官休养呢,我看他精神矍铄,分明还能活一阵子,可能会给我们制造麻烦呢。
他还记得我,拍拍我的肩膀,爽朗地道:“年轻人,你来临安的要事,是献兵力图,还是要找武穆遗书?”
我惊讶地道:“你没和郭靖谈过,怎么知道武穆遗书?”
辛弃疾哈哈大笑,指指荷花池畔的两人,“老夫和黄兄相识,听黄侄女说的。”
是黄药师父女。原来女的可以来,早知道,我就把穆念慈也拖来了。虽然这次人很多,不可能谈机密,只会泛泛而谈,但是,让小丫头听听胡乱北伐导致的悲惨后果也好啊。
我不担心黄蓉泄露我的身世。方信孺出使金国的随从,赵扩在我面前说会把他们流放,实际上,当然不会那么麻烦还不可靠。方信孺早被韩侂胄杀了,罪名是贿赂金将。于是,那些随从,都是知情不报,现在罪行败露,畏罪自尽。无论黄蓉跟谁说我的身世,那人必会当是机密,设法密奏皇帝,赵扩还要利用我灭金,会替我解决麻烦的。
这是我认识的人,带华岳去打个招呼。多日不见,小黄蓉还是一副臭脸,骄傲地高高抬起头,对我视而不见,黄药师倒是对华岳很有好感,和他聊了会。
社交礼仪完毕,各人落坐,用了些绿豆糕、糖藕、冰镇莲子汤之类,才开始谈正事。
辛弃疾先开口,忧心忡忡地道:“各位同仁,如今金军夺我襄阳两淮,金使要求割地赔款,此诚生死存亡之秋也。我等都深受国恩,当尽忠报国。辛某老朽,苦思多日,惜无良策,在座各位都是贤良精英,今日济济一堂,正可集思广益,各位尽管畅所欲言。”
静了片刻,一人站起道:“下官先抛砖引玉。京湖,京湖制置使赵方赵大人已夺回失地,只剩襄阳还在金军掌握中。主要是两淮可虑。”看了我一眼,“照杨康杨贤侄带来的兵力分布图,金军在两淮的布置,黄州、蕲州分别有一千步兵,大别山东侧一线才有重兵,我们便知,金使索要两淮,是漫天要价,黄州、蕲州与荆湖北路相邻,鄂州驻军甚多,金军难以防守,所以他们只想占据大别山东的十五个州。沿江制置使兼江淮制置使叶适叶大人,坐镇镇江府,监控瓜洲渡,建康府知府丘崈丘大人,监控采石渡,不令金军渡江。赵大人抽调兵力配合叶大人,反攻夺回了淮西的黄州、蕲州和泰半安庆府。但是其他地方,尤其是扬州、和州,死伤惨重也打不下来,只怕,难以保全两淮。”
又一人道:“其实叶大人曾经提议在两淮坚壁清野,拖垮金军,但皇上不准,还,还……似乎,另有妙计。”
一中年书生抚着长髯道:“皇上好像胸有成竹,完全不以失地为意,也不在乎岁币,议和只让压犒军银。”
“是啊,皇上的行为着实令我等臣子不明所以。纵使金国愿结兄弟婚姻之国,但这只是名义,大宋失地十六州,还是膏腴之地,以后两国实力是会敌长我消的啊。”
……
讨论渐渐热烈起来,主要集中于两淮夺不回来,而皇帝奇怪地毫不着急上。没有人提婚姻,因为这只涉及两个女子的终生幸福,两国皇帝决定即可,非臣子所能言。
皇帝不急太监急。我轻蔑地撇撇嘴,继续消灭点心。
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不屑,只听辛弃疾道:“杨贤侄有何高见?”
我赶紧咽下点心,答道:“我只是觉得,两淮已失,皇帝也无意收复,你们没必要再谈论了。为什么没人说平吴之策呢?就算吴曦只是一个败坏门风、父祖清誉的无耻小人,不得军心民心,一个大将率一万军队去就能平了他,但此事是金国蜀汉路安抚使完颜纲一手促成,他必不会坐视吴曦被灭,如何对付此人指挥下的川陕金军四万人?”
黄蓉冷笑道:“你当然不想人谈论收复两淮了。你来自金国,人在宋国,心向金国。”
我坦然道:“我是生于金国,长于金国,更是由金将养育教导,恩情深似海,我来宋国,完全是因为我爹娘要来宋国,我自己,更习惯金国的尚武风气。我若一离故国,就掉转枪口,那才是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