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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长风在海城住了两晚,第三天就走了。左知遥忙的脚不沾地,没工夫去送他。要说的话头天晚上都说完了,左知遥对聂长风临时改变计划,不去求助潘玉楼的行为也没太吃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感情如同人喝水,凉热自己知道。
左知遥当然不会说已经安排了人去套住潘玉楼,聂长风会心软,他可不会。对左知遥来说,现在聂长风还安稳地活着,潘玉楼就已经欠了他很大一笔了。他设计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弃潘玉楼这颗棋子不用?聂长风说什么不忍心让潘玉楼失去心底的率真,真他妈可笑——人都是活在同一个乱七八糟、毫无道理可言的世界上的,凭什么他就能白痴到底?如果潘玉楼依然做着爱人与家人兼得的美梦,说明他受到的打击还不够,左知遥不介意淬把火,帮帮忙,让他早日“成熟”起来。
聂长风上飞机的时候,左知遥正在跟六子谈话。六子还是一个人来的,因为魏武住院了。
就在六子找左知遥的那天晚上,半夜时分,有人往院子里扔了一个包裹,包裹里头是张光盘,魏武看完光盘就吐血了。连日来的焦虑和光盘内容大大打击了魏武,这位打小立志以关二爷为榜样的汉子终于倒下了。六子在医院忙前忙后足足折腾了一天,今天才安顿好了魏武,只身来见左知遥。
六子跟左知遥说,那份光盘里录的是小兰姐剖腹产的过程。小兰姐剖出一个女孩儿,女孩儿正常出生都要比预产期晚些天,所以虽然离预产期只差三天,婴儿哪儿哪儿都好,可身上的胎质却没退,看起来跟不足月似的,着实让人抻心。产床上,小兰姐一直神智不清,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镜头里看,破腹产的医院明显是外国,光盘底下附带了一张一个星期后去曼谷的机票,姓名栏填的是魏武。这帮人算计周到,泰国可以落地签,连魏武没有护照都算计到了,这次真是不认也不行。
“左少,武哥走已经是定局,我来是代表个人求您来的。”
左知遥想不到程烨奎动作这么快,示意六子有话直说。
“左少,我想跟您借钱。武哥这些年没有积蓄,到了那边……我估计再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了。我会跟着他一起去看看,安顿好了武哥兰姐就回来。我刘成不是什么牛逼人物,但也不是个废物。如果左少觉得我六子还有可用的地方,我想跟您预支三十万,以后从我的工资里扣。”六子很干脆地跟左知遥说,同时递上了自己的简历。
左知遥没看他的简历,把那几页纸放在桌上,问六子:“你上次说和我有一面之缘,什么时候的事儿?”
六子毫不隐瞒,说:“去年,在武哥的台球厅。您和一个矮个子一起去的,当时武哥还在局子里,您说自己是受武哥资助的,来看看武哥,我不长眼,也信了。后来我陪小兰姐去医院产检,停车回来正好看见您和小兰姐在医院门口说话,问了小兰姐才知道了您的身份。”
左知遥眯眼回想,都能对上茬,那会儿他和银根去台球厅,前后待了不到五分钟,说了两三句话,想不到六子记性这么好。
“三十万,不多。但我还不缺人。”
六子看了左知遥一会儿,说:“左少,我有用。您是忙人,时间宝贵,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当时,您去台球厅肯定不是去玩儿的,那,我能不能这样认为:您对棋盘街也是有想法的?”
左知遥不置可否。
六子也没想过他会给答案,说:“听说海城要申请直辖市了,直辖市面积就是个硬性指标。海城两面环海,市区面积再扩大只能往内线延伸。棋盘街首当其冲,将来肯定是市中区。这个道理别人也都明白,可是,头些年棋盘街拆迁,弄得械斗,出过人命,群情汹汹的,搞得当时的公司很被动,因为非法拆迁被终止了合同,还罚了不少钱。本来就算这家没捞着好处,第二年的招标还是有很多公司摩拳擦掌的,可也就在这一年,形式变了。政\府响中\央号召,在海城大搞宜居工程,要求棋盘街改建后,修建几个标志性健身广场,为了保持广场景观的通透度,周围的建筑也要限高,这么一来,就大大缩减了可用面积,棋盘街人口杂,商户多,本来就难啃,骨头再没有肉,政\府再招标,就不太有公司接茬了。这么一来二去的,棋盘街就成了鸡肋,谁都不爱沾。”
六子不紧不慢,侃侃而谈,见左知遥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显得不耐,也不表露出有兴趣,顿了顿,继续说:“别人看棋盘街是膏药,我看棋盘街是宝地,做好了还是大有可为的。左少,如果您有兴趣参与棋盘街改建,我或可代为谋划。”
左知遥都被他逗乐了:“怪不得人叫你‘鬼子六’,刘成,你这借刀杀人是不是也太明显了?你明知道棋盘街程烨奎接了,现在来跟我说好处?怎么着?知道你大哥顶不住了,看你大哥这么被人整不甘心,借我的手给程烨奎找不痛快呢?”
六子没有半点被拆穿的窘迫,而是直接承认了:“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妻儿。听说程烨奎以前在祁江也是道上有名的人物,想不到这么无耻。像上回,是我们自己不慎进了套子,我们认。可是这次,他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