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清知道武茗暄试探文婕妤,自己不便在场,就自行回了华音宫,只叮嘱她谨慎些。
武茗暄带着青浅回到鸣筝宫正殿,在正厅坐下,仔细斟酌了一番,便让锦禾去西殿请文婕妤。很快,文婕妤领着宫女云烟跟着锦禾入了正殿,施礼后坐下。
待小宫女上了茶,武茗暄屏退其他宫人,只留青浅一人伺候在身侧,也不与文婕妤说话,自顾缓缓饮茶。文婕妤没有丝毫不安,静静地坐在下首,端起茶盏时,眼神划过端坐上首宝座的武茗暄,唇角微微上翘。
“妾听云烟说,昨日送来贺礼时,娘娘已经歇下了。”许久后,文婕妤先开了口,“本该早些送来,可皇上着急要妾誊写圣祖十八戒。一时不得空,这才晚了,娘娘不会见怪吧?”
这话让静立一旁的青浅都蹙了眉,愠怒地瞪她一眼。
武茗暄本不打算提昨夜贺礼之事,可听她这么说,也只得努力微笑着说:“不妨,皇上的事才是正事。”
文婕妤目含笑意,凝目看向武茗暄:“妾拙笔,不知娘娘可还喜欢?”
武茗暄心头窜起怒火,却还是尽量柔和地道:“文婕妤太过谦了。好诗、好字,特别是那闲章……本宫瞧着心喜得紧。”
“妾听闻,娘娘在外多年,却不想竟也饱读诗书!”文婕妤讳莫如深地说了一句,轻笑一声,垂眸低语,“就连妾闲章上的小篆也能鉴别,委实不愧是名门闺秀啊!”
微笑霎时僵在唇角,武茗暄下意识地凛然一眼睇去,但见文婕妤浅笑对视,又垂下了眼帘,心里阵阵发寒。试想,她若真是自幼流落在外,生活凄苦,又怎可能读得懂这诗,还识得小篆雕章?于是,圣选答皇后问,她说识字,却不曾读过任何书籍。为了不惹人生疑,她甚至连写字、进食都换了左手,就怕被人认出字迹。可恨文婕妤以新晋贺礼试探她,而她,竟一时不慎露出了马脚!
武茗暄正想开口补救,却见文婕妤起身施礼。
“娘娘,妾能与娘娘同居鸣筝宫也是缘份。”文婕妤唇畔含笑,温温柔柔地道,“娘娘是鸣筝宫主位,妾的心自然是向着娘娘的。妾知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可说,还请娘娘放心。”
经过之前多番看似低调,实则张狂的挑衅后,武茗暄本就觉得这文婕妤行事诡秘,如今见她又做出一副真心投诚之态,更是不懂她究竟意欲如何。
武茗暄根本不信文婕妤这番话,更担心她会将自己会诗书之事说出去,或是以后用此事来要挟。
武茗暄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色,浅笑开口:“正因本宫流落在外多年,故而回府后,家母才更加费心教导,就恐本宫入宫后被人看轻。”身子微微前倾,深看文婕妤一眼,“能与文婕妤这样的妙人同居一宫,本宫也很是欣喜啊!”
文婕妤抬眸看武茗暄一眼,目中笑意分明是在笑她说得虚伪,可嘴上却说:“妾自知今日这话说得唐突,娘娘必是难以相信。不过,妾的心究竟是不是向着娘娘,日久自有分辨。”又一欠身,“妾还有事要做,娘娘,容妾先行告退。”
武茗暄心中烦乱,也没心思再说其他,垂眸沉思间随意挥手,让她自行离去。
待文婕妤转身出厅,武茗暄抬起头来,看着那一幅丝绣杜鹃宫裙转出百荷影壁,清澈双眸微眯,眉宇间拢起忧色。此人给她的感觉是飘渺、虚浮的,极不真实。前倨后恭的态度,更让她疑惑。可她在入宫前,从未与之见过,为何文婕妤的言辞间似是意有暗指,甚至对她很熟悉?这……是她多心了,还是另有隐情?
武茗暄在正厅坐了一日,捧着青浅不时换新的热茶,静静地思索。待简芯前来问膳时,她对怎样在后宫生存,如何查探之前被害之事,又怎样对待宫中众人,心下已有计较。
兴许是近日事情太多,思虑过甚,武茗暄也没什么胃口,只用了一碗百合莲子羹,便撤了膳。在山客轩小坐片刻,听简芯来报,皇上召了嫣德媛同游御花园。武茗暄心知,若无意外,今夜就是这白氏侍寝。随后,她命简芯备好热汤沐浴更衣,早早便入了寝殿休息。
翌日,武茗暄于迷迷糊糊中,被青浅唤醒。
“娘娘……娘娘,再不起就赶不及请安了!”
睁眼便见青浅焦急的面容,武茗暄心中一惊,霍地坐起:“什么时辰了?”
“再一炷香便是卯时了!”青浅看武茗暄面色微白,连忙又问,“娘娘,您可是身子不适?”
“娘娘,您别急,让抬辇内监们行快些,兴许能赶上!”伤势已渐好的翠袖取了衣架上的宫裙过来,手脚麻利地为武茗暄穿戴。
锦禾领着两名小宫女捧着梳洗的鎏金铜盆和漱盅入内,伺候武茗暄梳洗。
武茗暄心中焦急,胡乱抹了脸、漱了口,疾声吩咐:“青浅,绾发,快些!”
待梳妆好,武茗暄带着青浅快步出了正殿,上了步辇,一路上不住催促内监快行,可等她到长乐宫宫门,还是晚了。
武茗暄站在正殿门外,竖耳听了一下,里边竟出奇地安静。她深吸一口气,在太监尖细的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