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宪十六年九月初十,卯正天色已白,太阳还隐在云层未出——据天文监气象台昨日预报,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
这一天是寻常的一天,但又有些不寻常。
今天是旬休,与重阳节连着放假的日子,但从卯时起,凤凰书院内各院系的宿舍楼下就有穿着学礼服的学子往外走去。
这些学子显然不是去晨练,也不是去树林草地或课室早读,单看他们穿着上衣下裳的礼服就知——这是祭祀圣贤日或重大典礼日才穿着的庄重学礼服。
他们疾步而行,都往东校门走去。
在经史系楼下,一位也穿着学礼服、年约十七八岁的学子正疾步向前,看似瘦削的身材却十分矫健,一手抓着身边比他矮的另一学子胳膊,毫不费力拖着他往前,一边疾走一边催促,“快点,再晚就赶不上这趟车了。”
“伯恭学兄,慢点,慢点……”被学长拖着的陆九渊嘴里呼呼冒白气。
“子静你的身体太差了,难怪体修课不及格,好看的小说:。”吕祖谦一边疾走一边教训学弟,“以后少静思,多跑步,做学问也要有好体魄才行。”
“静思,才能,悟心……”陆九渊一边喘气一边辩驳。
吕祖谦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陆九渊心里也在哀叹。
他是今年才从江西抚州下面的县学考到凤凰书院——书院面向全国各州县学校招生,每年三月开考,六月开学。目前有资格在全国各州县官学招考的,除了太学、国子监、律学、医学等中央官学外,私学唯凤凰书院一家。因凤凰书院的科考率并不低,而且学风活跃、名师众多,在全国都有名,许多在州县官学就读的学子——尤其是那些不重仕途的学子都愿意报考凤凰书院,陆九渊就是其中一个。他在十五岁考入县学前,都是就读于青田村陆家自己开的塾馆,但陆氏家塾如同大多数塾馆一样没有设立专门的体修课,而县学的体修课要求也不严格,陆九渊平时又好静不喜动,于是在进入重视“强体魄,锻心志”的凤凰书院后就显得“柔弱”了,尤其是和身边这位跑个千八百米下来都不喘气的吕学长相比。
陆九渊心里哀叹一声,却还是认命地呼呼喘气疾走。
他这时也顾不得君子仪表了,去晚了赶不上卯正的校车,就只有等下一班了——到稷下学宫便要坐后面的听经台了。
便听身后足音响,一名身穿礼服的学子疾步而去,超过他们走到了前面。陆九渊眼睛都瞪圆了,这下子决心以后要好好练跑步了,至少不能在关键时刻被人超越吧。
好在两人赶上了卯正发的校车,四轮单辔的长厢马车,每车可坐六人,上满就走。
他们去的稷下学宫位于凤凰山脉的东南山麓,距离凤凰书院只有四五里的路程。凤凰书院学子早上晨练的时候,就有沿着这条林荫茂盛又幽静的“院稷路”跑步到稷下又跑回的。今天也有学子起得早的,卯初就散步般往稷下学宫去了。若非担心陆九渊这只“弱鸡”走到稷下学宫会出一身汗湿了礼服,吕祖谦也想走路过去,比憋在马车里好。
道路两边林荫飞过,校车很快抵达稷下学宫。
学宫很宏大,分主殿和东西次殿群,成品字形立在广场上。今日稷下讲经的地方就在宏大的主殿。
学子们依序下马车,只见广场上主殿的东西南三面都已列起了队列,全是穿着上衣下裳礼服的学子——玄衣白裳礼服是凤凰书院的,玄衣赤裳是国子监的,玄衣黄裳是太学的,玄衣浅绛裳是长杭府学的,还有栖霞书院,青林书院,龙井书院,共济学堂……京中知名的学校全在这里了。
稷下学宫是庄肃的学术殿堂,不允许没有礼仪的行为,今日有资格进入殿堂听讲经的学子都是列队分批有秩序进入。此时广场上已经列了七八十名学子,但每个学校的队列都安静无声,没人交头接耳。
吕祖谦等人下车后就排队,整齐向前,加入到玄衣白裳礼服的队列中,目光向前,稳立如松。
东面广场又有马车进入,吕祖谦顺着目光望去,便见有杏衣白裳礼服的学子下车。“是朱雀书院的。”他心道。
朱雀书院的人不多,两车统共不到十人,毕竟经学优秀的女学子还是比较少的。
很快,主殿堂东西四扇边门再次打开。在几位导引者检核入场柬后,朱雀书院的学子当先从东北中门进入,接着是国子监、太学和其他学校的学子。
后面还有马车陆续驶入广场大门,不同服色的学子下车列队,等待下批进入。按稷下盛会的规定,从卯正到辰初是京中学子入殿的时间,从辰初到辰正则是京外各学校师生代表入殿的时间,而从辰正到巳时,则是北周各知名学校的师生代表入殿时间,至讲经开堂前的最后两刻,则是稷下先生和有邀请函的两国知名学者入殿。
在稷下学宫正式建成之前,有“稷下学宫”名誉之称的是凤凰书院的明道堂,吸引各方学者们在此进行学术演讲和经辩,后来由于参与的学者越来越多,听众也越来越多,明道堂容纳不下,于是凤凰书院便发起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