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是河南,开封府是河南,滑州是河南,开德府是河南,北京大名府是河南,恩州是河南……”
一名青簪绾髻的绯袍文官半趴在长桌的地图上,一手拿着放大镜在图上移动,一手拿着没醮墨的毛笔尖在地图上圈划,十分有兴头,其他书友正在看:。
“幸好大河东流、北流已经塞了,主流是从泥沽寨入海,不是以前的滨州、无棣,不然,这些州、这些州……都得归河北了。”
李易兴致勃勃地划着大名府、天德府、恩州、德州、东光、沧州这些原属于河北东路的地盘——曾经它们因在黄河之北而归属河北路,但因黄河改道后的东流、北流相继堵塞,主流才成了现在这一条,由沧州往北,在当时与辽国交界的幽州边地泥沽寨(天津)入海。
年前才上任的华宋县丞熊克钦佩道:“太守知识果然渊博。”又请教道,“未知何谓大河之东流、北流?”熊克是建炎八年的制科进士,长于经济,但对河道知识了解得很少。
李易收起放大镜,给众人解释起来。
被他召来公厅宣谕的华宋州县诸官员们情绪都很高昂,听得认真,就连以博闻强记闻名州中的录事参军王纲中也自忖在地理杂学类上远不及李易知晓得多,翻出随记本一边听,一边做着记录。
这日是建炎十二年的三月初一,周宋两国签订的《海州协定》颁告已经抵达大宋南洋的华宋州,李易正召集州县的官员们传达朝廷告令。
讲完黄河改道史后,众官兴奋议起《海州协定》,通判叶颙说,朝廷即将收回这么多州县,定要选调大批官员充任地方。
座中一些官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尤其是有两位任期将满三年的,很可能会得到合乎心意的调任啊。虽说华宋州富庶,在这当官不用贪也丰裕,而瘴疠也只是初来时听着吓人,其实并不可怕,至于气候多数江南官员都能忍受,但是,这里毕竟是遥居海外,远离中央,要想在仕途上有奋进,还是得调回内陆任官才有前途。
像华宋前两任州县官员,任期满的都调回去了,建炎四年首任的那一批——知州陈康伯、通判朱倬、曹官朱松、洪兴祖、袁陵等,都在内陆历任州府监司了,际遇最好的是司户参军洪兴祖,三年任满后就被直接调到了工部办差,建炎七年初就升了道路司郎官,哎,抵不住人家有参政做靠山啊。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他们这位李太守是个奇葩,从司法参军升录事参军,升通判,再升知州,稳稳地坐在华宋七年没挪窝,在州守任上也干了两年了,不知这次朝廷会不会调走他?
不出众官所料,四月中,朝廷的调令下来了。
州守李易被擢迁为新定河南东路的提点刑狱使,另外任期将满三年的华宋县令和兴化县令也得到了迁调,都是去新定山东路的沿海州做通判,众官艳羡之余,纷纷道贺。
随同调令前来的还有接任官员,虽然河南路、山东路的迁移还没有完成,但新旧官员要做交接,加上路程遥远,还要给离任华宋的三位官员回家探亲的时间,所以接任的官员是随同诏令而至。
新任州守花庭之是建炎二年制科进士,建炎四年又考进士科及第,调任前在秀州任通判,年年考绩优等,任期满升上州的州守是妥妥的,竟来了华宋这海外州难免让人惊讶。
之后打听出的这位新任太守的背景更是令人惊愕。
那是在三日后的文会上,一众文官谈诗词说经史论易经,新太守博学多才,无论诗词经史易,均随手拈来,举重若轻,令人叹服,李易便趁机问起花庭之师从哪位大儒。
花庭之留着三绺须,看起来风采文雅,谦谦回道:“某自幼师从富春先生学易,师从名武义公学经史,可惜天资浅陋,远不及师兄师妹多矣。”
众官惊愕肃然,其他书友正在看:。
自从易学大儒、国学院翰林学士苏澹自承师从富春先生花惜若后,富春先生的名头就连海外州都知晓了;而名武义公就是东海之战身故的宗师名重生,谥号“武义”,世人敬称名武义公——花庭之既是这两位的弟子,又姓花,十成十是出身富阳花氏啊。
果然探问下得知,这位新任太守竟是名花流宗主、前东南海商盟之首名可秀的亲表兄,也即卫国师的妻表兄,这个关系可了不得!——有这样的关系怎么还来到华宋州为官?
“华宋乃南洋之门户,大海之明珠。”花庭之文雅一笑,“既坐门户,又揽明珠,如此宝地为官,岂非庭之幸焉?”
众官这话爱听,呵呵笑起来后,又都若有所思,目前在丁忧中的卫国师可不同于其他丁忧的大臣,那是绝对的不在职而有实权,花庭之有这样的背景都会到华宋州来,可见在朝廷中枢——至少枢密院的考量中华宋是有份量的,或许,并不差于内陆某些州?再回头想想,从华宋州调任回去的官员,混日子的就不提了,但在这边任上干出实绩的,新职事官的差遣任命都没有差的。种种思忖让座中官员心头都活跃起来,这任期剩下的两年怎么都不能虚渡啊,必得干出点名堂来!
在洗尘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