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众宰执的表情都一凝。
范宗尹看了皇帝一眼,面色冷峭地哼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种枢副是北边的人。”
种瑜不理会他,顾自往下说:“何以言之,北廷不会犯此四项之误?——
“其一,北廷经马政和兵政改革后,不但不缺马,而且训练出了六万精锐骑兵,在对金作战中大放光彩。如岳飞的骁骑军,刘锜的捧日军,就是其中锋芒最锐者,相信陛下和诸位相公都听说过这两位的大名,连铁浮屠都败于其指挥的锐骑之下,难道西夏铁鹞子还能比金国铁浮屠更厉害?何况,除了骁骑、捧日二军之外,如云骑军、武骑军、云翼军、骁锐军、骁捷军等也俱是对金作战中赫赫有名的骑军。有这些精锐骑兵在,就算西夏骑兵逃到荒漠,也未必能逃脱北军骑兵的追歼。”
范宗尹的脸色僵了一下,却无从反驳。
北廷马步禁军只有四十万,但俱为精锐之士,绝非大宋以前的百万禁军可比。兵贵精,而不贵多——南北二廷的兵马新政都体现出了这七字。虽然六万骑兵从数字上看起来不算多,但精锐骑兵的战斗力远远不是寻常骑兵可比的。范宗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何况这些骑兵还是经历了灭金战争的铁血之骑。
皇帝和宰执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确,以骑兵而论,北军锐骑的锋芒已经盖过女真铁骑,成为当世之雄。若论骑兵的整体战力,恐怕南军还是要逊上一筹。
赵构有些干涩的声音道:“种卿,继续。”
“是,陛下。——其二,北廷七路伐夏,设立西讨行营,以雷动为兵马都总管为统一指挥,坐镇中军。如此,有雷动居中调度,既能指挥、调节各路进度和作战配合,又避免出现如元丰伐夏时高遵裕、王中正因嫉妒他路军功而阻挠部帅进军的情况发生。”
赵构目光更沉,无论军谋战略还是为帅气度,雷动都是当世之杰,绝非高遵裕、王中正之流可比,有这样的主帅,未战便已占了三分胜机。
种瑜道:“其三,北军以雷动为七路都帅,各路部帅也皆为勇略之将,将帅相和,并且没有不通兵事的文臣掣肘,将帅用人得宜,就不会重蹈前三次伐夏战争的覆辙。”
宰执们心想:雄帅勇将锐兵,北军都占全了,这样还不能打胜仗那真是天意了。
便听种瑜道:“其四,朝廷不信任前方将帅之事,在北廷不可能发生。后方朝堂有雷雨荼坐镇,就算朝中有非议声,也会被雷雨荼压下去,不会影响前方战事。没了朝堂上的疑虑指责,或调将换人,或遣中官监军……这些扯后腿的事,影响战事的最不利因素也就排除了。”
此时,包括皇帝在内,座中已经无人怀疑北廷讨伐西夏之战不会胜利。
种瑜目光飘悠悠地看了议事桌一圈,落在范宗尹脸上,“范参政以为如何?”
“哼,如此只能说明北廷占据极大胜面,但两三月内就亡夏,种枢副还是太乐观了点。”范宗尹的语气并没有放软。
诸位参政心里也都这么想,虽然北廷攻伐西夏的胜局已经无人怀疑,但要说两三个月内就结束战争,那也太迅猛了?——西夏会如此不经打?
却听种瑜道:“范参政不要忘了,西夏东北面还有辽国,北面有汪古大王府——对夏国云内州虎视眈眈。”他说着在舆图上点了下阴山之南的位置,又用棒端敲了敲原来的金国宣德州——现在的夏国北定府治所,“而且,察哥在这里。兴灵无帅,能挡北军几何?”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同样的道理,十将易得,一帅难求。
种瑜心道,雷动必然还有其他手段,否则伐夏战争越久,对北廷越不利——但雷动的凭恃是什么呢?
他看了卫希颜一眼,认定这位必然知晓些内情。
卫希颜神色依旧淡然,接过种瑜的话道:“除了种靖岚说的这四项外,还要加一项——北廷职方司的情报能力。之前对金作战能够胜利,谍报细作占有大功。如今对夏作战亦如此,地理形势、军镇布防、朝堂动向等,刺探得越详细,战争就事半功倍。”她话中带着深意道,“有时候,战争的胜负并不决于战场之上。”
丁起忍不住问:“卫国师的意思是……?”
卫希颜道:“雷动枭雄之辈,权略智计过人,不做无把握之事,伐夏之前,岂会不顾虑我朝出兵?除非,这场战争不会打多久。想来,雷动灭夏还有其他凭恃。”
议事厅沉静下来。
过了一会,赵构看向卫希颜道:“南北必一统焉,枢府可有谋略?”
皇帝这话问得高明了,不再逼迫枢府出兵,而是问南北统一的大业——枢密院决军国大事,拿个谋略出来吧!
卫希颜心中自有盘算。
在攻打金国之前,她和名可秀就多次议过南北如何一统。金国灭亡后,她和雷动松蓬山之议,立下约定——西夏灭亡,南北一统。
她目光掠过长桌对面的八位宰执,回应皇帝的话道:“南北两宋,是同根兄弟。陛下与北面那位君主,是叔侄。靖康国危,先帝废宁王(赵桓)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