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穆州城破。
整个曷苏馆路落入宋军手中。
“现在,可以好好过个年了。”卫希颜对高师旦等人道。
就在她说了这句话的第二天,枢密院军情司的一份急报让她笑起来,“看来,这个年还过不好了。”
叶清鸿看完情报,冷淡的眸子抬了抬,“打辽阳,还是上京?”
卫希颜走到舆图前,仰首看了会,“打上京。——金国皇帝病死了,上京秘不发丧,就是害怕影响金军的军心士气。但种大事怎么捂得住?咱们军情司的司闻校尉能探得情报,北廷职方司的间作也不是抄手不作为的。想必这会,西夏国主、察哥、耶律大石都可能得了北廷传过去的消息——消息一传到耶律大石那里,就等于传遍了草原大漠。
“金国继位的小皇帝年幼没有威信,现在朝政掌在完颜宗干和完颜宗磐手中,这两人向来不对盘,争斗了多年,仇怨极深,对朝政的意见只怕难以取得一致,若再有人居中挑事,上京就能乱起来。”
因储君年幼,完颜晟在临逝前诏立了三辅臣,即:以国论勃极烈完颜宗干为国论左勃极烈,以移赉勃极烈完颜宗翰为国论右勃极烈,以完颜宗磐为国论忽鲁勃极烈——同掌三省事。
“国论勃极烈”意为国之勃极烈,即国相,分左右即是左、右丞相,“国论忽鲁勃极烈”意即统领官,相当于尚书令。——在权重上,大略相当。
完颜晟又以完颜宗翰为都元帅,掌元帅府军帐事,统诸路兵马。
金帝临逝前的这番措置可谓苦心孤诣。一旦他薨逝,朝中论资历无人可出宗干之右,但宗干若独大,则金帝嫡脉难保,遂诏嫡长子宗磐同为辅政;但宗干、宗磐素来对立,为朝政稳定,必须有资望能力之人居中斡旋,此人非宗翰莫属。又论兵家之才,亦以宗翰为最,若由宗翰为都元帅统兵,则可避免宗干与宗磐相争而贻误军事。
但金帝没有将这个年撑过去,也没来得及从西北前线召回完颜宗翰。
金帝薨逝时完颜宗翰还在阴山北麓。
而金国形势已然危殆。
一旦皇帝薨逝的消息传出去,正在观望的室韦、乌古、敌烈等草原部族就会立即起兵,兴犯临潢府路,与复辽军形成夹击之势。这对于正在四面作战的金国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而在应对危局上,朝中主政的完颜宗干和宗磐也发生了分歧。
宗干一方认为,应割让丰州,与西夏议和,并笼络草原诸部,下诏免除其年贡,以此孤立耶律大石,集中西北两路兵力攻打复辽军;在南面战场则采取全面守御,待覆灭复辽军后再退南廷宋军和高丽军。
宗磐这方则反对割让丰州,主张与高丽议和,将南廷所占的曷苏馆路(辽东半岛)割给高丽人,同时与南廷议和,将高丽人占据的婆速路割给宋军——让高丽与南廷彼此争斗。如此,金国便有精力应付西北战事。一旦西北战事占上风,草原诸部便不敢轻起兴兵。
两派在朝中争执不下,而金主薨逝又不能瞒得太久,朝臣们都陷入惶惶中。完颜宗翰接到朝中亲信秘报,请他尽快上京,以安朝堂。
此时,完颜宗翰已经率军将耶律大石的复辽军逼退到阴山之北——
就在十月下旬的时候,耶律大石率领的复辽军主力在青格勒(今内蒙古镶黄旗)草原被金军逮住截杀。两军昏天黑地厮杀半日,复辽军败走。当是时突然起风,狂风呼啸,吹折旗杆,俄而大雪如絮,白茫茫一片。两方人马都难辨方向,而复辽军在败退中因旗号不明而失散者不计其数,然而也因为这场大风雪逃过了全灭之劫。最终,耶律大石率领余部一万四千人马逃到阴山之北。
借着阴山地带的汪古部向导带路,复辽军遁入山林隐匿。金军无法在冬季展开大规模的山林搜索,只得在阴山外驻扎,并派小股骑兵分别入林搜寻。与复辽军的队伍偶有遭遇,激战下各有损伤,但复辽军的主力却难寻踪迹。
十一月初,被北廷放归的耶律余睹等二万余契丹军历经跋涉抵达阴山北,经由汪古部联络和耶律大石会合,仍然隐匿山林休整,偶尔与金军有小股交战。
但一直到十二月底,金军都未能搜索出耶律大石的主力行踪。
完颜宗翰(粘罕)不能再等下去。
就在他准备启程入京时,他收到了完颜宗弼(兀术)从丰州飞传来的密函。
完颜宗弼在函中道,丰州军半月之前与夏军第三次会战,毙敌五千余,夏军撤退百里,但主力未溃,驻兵于云内州与丰州边界,应该是在等待国内增兵。一旦开春后夏国再挥师大进,丰州孤立无援,则胜局难期。——朝廷必须早下决断,否则覆国之危便在眼前。
又道:“今国之大敌非为西、北,而在中原。秉持宋人兵事者,雷氏、卫氏,皆乃枭雄之辈,存亡我之心,不可信予议和。”
完颜宗弼曾化名“秦无伤”混入中原,游历宋朝多年,对雷动的行事有不少风闻,也与卫希颜有过交手,深知这两人俱是手段狠绝又胸怀深远之辈,绝非宋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