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向来是流言散播最快之地。
很快,有关朝廷中枢改制的小道消息便传到了民间。
虽说尚未颁敕,但朝中有心人皆知,胡安国和朱震的除任诏书即是改制徵兆。
四月十四日,崇政殿。
皇帝召见政事堂宰相、枢密院签枢、御史中丞、六部尚书、门下省给事中、学士院诸大臣朝议,最后一次审核改制细节,逐条敲定。
朝会从早朝后讨论到午时,就便在东侧殿传膳。膳后,众大臣在小黄门服侍下方饮了两盏热茶,稍作休息便继续上朝讨论。一直议到申末时分,方起诏落定。
四月十五日,垂拱殿望日朝参,赵构当廷颁下《三省改制诏》。大殿上的朝臣们多数早有心理准备,少数不知详情的朝臣早前也有风闻,均伏地三呼“万岁”。
早朝后,赵构按朝制御驾内东门小殿,召见翰林学士、知制诰汪藻面谕旨意,草制拜相。
丁起除拜尚书左仆射,为首相;六部尚书:吏部李纲、户部叶梦得、礼部胡安国、兵部周望、刑部范宗尹、工部朱震,均以尚书本职除拜参知政事,为副相;众寺监中,惟大理寺卿谢如意除拜参知政事。
随着宰相任命的宣制天下,即表明建炎朝新的中枢体制架构起来,对此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得意的莫过于兵部尚书周望,恨不能马上在心底最恨的卫轲面前显摆一下参政的架子——当然,这只能是周参政的自我陶醉。
最意气风发的莫过于刑部尚书范宗尹,三十岁即拜参政,可谓国朝前所未有。只可惜有那不长眼的同僚,在酒宴上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说了句:当年卫国师除拜尚书右丞时年方二十四五罢?只这一句,顿时让宴会主人那意气风发的年轻脸庞暗沉了两分。
有得意的,自然也有失意的,而最失意的大臣,莫过于工部侍郎王世修了。眼睁睁看着工部尚书那位子被朱震给坐去,别提有多膈应了。宣制的当夜,便在书房大醉一场。第二天打开房门,神情已如往常。然而,侍奉他多年的贴身仆人却从自家侍郎黑黝黝的眼中看到两分阴狠。
而三省改制的始作俑者、尚书左仆射丁起的心情也很复杂,三分欢喜却有七分惆怅。宣制这日,他在政事堂静坐良久,手掌最后一次摩挲着那枚即日起将被“政事堂印”取代的“中书门下”印,心头究竟有些难以释怀……从今而后,这政事堂的大印,将不再为他一人掌持。
不管朝臣们心思如何,自宰相除拜宣制后,建炎朝的中枢机构便秉承立朝以来的作风,再一次雷厉风行地运作起来。
四月十六日,仅一个上午,三省官署的搬迁便告完毕。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官署由北至南纵向相连,搬迁起来并不麻烦。最初将作监规划新皇城的三省官署时,丁起在尚书省的七架之上增了北八架,只作为存放典章之所,空间多有余裕。改制后,政事堂从中书省迁到尚书省,便暂时迁到北八架安置。
门下省已分为本省和后省,本省的谏院官署原与尚书省的北八架相连,此时便迁入中书省原属政事堂的楼阁,和中书省的谏院各占一层。门下谏院空出来的官署被并入尚书省,由将作监改建为政事堂的公署。
在改建完成前,北六架的政事堂临时公署已从即日起视事。
自建炎立朝以来,政事堂一相秉政的格局便至此告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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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中枢改制后,礼部侍郎宋藻的日子过得有些郁闷。
“那胡康侯胡青山,摆在礼部就是一块老大的绊脚石……”
宋之意一边呈上第四次修改的《州县兴私学札》,一边向自家主君叨叨礼部进驻胡安国这蹲大神后,日子是如何如何的难过。
名可秀阅着札子,眼底也有半分无奈,道:“有所得必有所失,世事哪能万全。三省改制能通过,是政事堂与门下省、学士院的对弈结果,朱敦儒、胡安国等人既退了一步,政事堂便得作出回报,将礼部尚书的位子让出。”
对于职司天下学术文教事的礼部,出身二程学派的胡安国、朱震等朝臣早就属意良久。
她凝了凝目,微微抬眉,问:“之意未以礼部尚书除拜参知政事,心里可有遗憾?”
这是从胡安国任礼部尚书后,她首次和宋之意认真提起此事。
礼部侍郎抱怨表情一敛,拂袖笑了声,道:“宗主,属下要说没有半分遗憾那是假的。不过,正如宗主您说的:胡康侯年岁大了……”
名可秀微微一笑。胡安国今年五十六,说起来倒是比参知政事兼工部尚书的朱震尚小二岁,然而身体却不如朱震硬朗……撑不得几年了。
“……属下并非科考或舍选出身,因叶梦得荐举骤而为官,忝居礼部次官高位,后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再升迁尚书拜参政,难免遭人诟病,倒不如在礼部次官位上累积多几年的政绩,更来得妥贴。”
他挤眼笑道:“再说了,礼部来了这位胡参政虽则添出不少麻烦,但宗主您也说过:看事要看全——多些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