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得更急,皇宫内尽是雨气迷蒙。
当在仓部司查库的户部侍郎叶梦得赶到御书房时,虽有内侍拿伞遮着,半边官袖和乌靴都已湿了。宰相丁起、吏部尚书李纲、都给事中朱敦儒都已先至。皇帝正拿着报纸,笑呵呵的同三位大臣闲谈海外风物。
叶梦得平了口气,躬身上前见礼,道:“臣,叶梦得,拜见陛下。”
“叶卿免礼平身。”赵构神情温和,放下报纸,含笑对四人道:“四位卿家,朕召你们来,是想说说这封赏之事。”
四人心中讶然,丁起身为众臣之首,当先拱手问道:“陛下是说南洋水师的封赏?”
赵构摇头,“此事卫轲已有奏,嗣三佛齐求和后再言。”他语气顿了下,“南洋水师可待毕功后再行封赏事,但火器作的封赏却不必延后。”
火器作?军器监火器作?朱敦儒和李纲均面带疑惑,没听说军器监有甚么大功传出。
叶梦得却一下想起另一个火器作——枢密院火器作。
此作设于建炎元年底,当时还惹得军器监颇为不满,上奏说军器监职司朝廷军器研制,已设有火器作坊,枢府另立火器作就是侵职。后来此事被皇帝压了下去,枢府火器作低调设立,因掌作官仅是从八品的作丞,其下都是没有品级的作工,自是不入吏部的眼,御史们弹劾一阵也就罢了,犯不着为一个从八品的官作跟枢府耗上。之后,一直未听说火器作有何成果,军器监每对此有讽言,枢府也懒得理会,渐渐的这火器作便不被人记起。
叶梦得对枢府火器作的印象深刻,是因枢府前年底提的明年预算高出上一年三十万贯,户部自然不依,卫国师将之奏到御前,皇帝准了枢府预算,但度支司郎中的锱铢必较是朝中出了名的,怄得脸色发青浑身直抖,放言“力争到底,即使卫国师至亦不低头……”翌日叶梦得即被皇帝召见,说枢府的预算包括了火器作,让他压下度支郎中,不得将事情闹大……户部侍郎当时便多有猜疑揣在心底,此际听皇帝提起火器作,立刻便回想起了枢府的那个火器作——莫非南洋大捷和火器作有关?
赵构目光扫过四人,笑道:“朕说的是枢密院火器作。因事关朝廷军机,除朕外,仅枢府卫轲和丁起知晓。前番,南洋水师海战之功,即得力于火器作所研制出的火炮之利。如今水师舰炮扬威于海外,这火炮日后必为朝中所晓……丁卿先给朱卿等说说。”
“臣遵旨。”丁起向皇帝拱了拱手,侧头对朱敦儒三人道:“三位臣僚,这火器作研制出不的火炮与军器监造出的梢砲、霹雳砲不同,此‘炮’乃‘火包炮’,非‘石包砲’,炮弹装填的是新式火药,爆炸力极强,从百丈外射出,炮弹炸裂即可杀死杀伤百人。且炮身小,四人便可操炮一门,水师一舰可装炮二三十门,海战时百炮齐发,威力远非拍竿和弓箭能及……”
朱敦儒三人听得又是惊讶,又是振奋,心忖这种炮的水师战船远距离即可攻打敌船,海战焉得不胜?
李纲曾是东京保卫战的主帅,指挥过霹雳砲的发射,见了皇帝在御纸上提的“炮”字,兴致立起,当下细问这“炮”的形貌、炮弹装填,和霹雳砲的不同等等。
丁起择要答了,但和技术相关的他知之不深,被性急的李纲问得狠了,只得苦笑,“李尚书,这新式火炮来自于卫国师的构想,你若有兴趣,不若待卫国师回京后细问?”
李纲意犹未尽,叹道:“听丁相这么一说,这火炮实为利器……陛下,”他目光炯炯,拱手道,“此炮若用于守城,即使敌人万军亦难攻取。”
“李卿说的是。”赵构此时却不欲对此多谈,瞟了丁起一眼。
丁起会意,将话题引回火器作,道:“因新式火药和火炮都属朝廷机密,必须严防北朝和金人、夏人的细作,故卫国师奏请于军器监之外另立火器作,于京外择僻地修建作坊营造。之后,研制成果皆由卫国师秘呈陛下,朝臣等均不得知。臣蒙陛下恩信,方知得一二。”
朱敦儒三人道:“臣明白了。”
赵构语气带着兴奋,道:“这火炮着实厉害,先前卫轲陈述其威力时朕还有所怀疑……但南洋海战,我朝水师仅以三十艘战船便完胜三佛齐二百战船,可见这利器之功。火器作居功甚伟,不可不赏!”
丁起心中格的一声。皇帝这话大有深意,利器之功,利器……明着是赞火炮之利,内中也可解为“凭恃利器”——皇帝这是想削弱卫国师的指挥之能啊!他觑了眼御案上的《东南海事报》,不露痕迹的冷笑一声,报纸对国师的赞誉怕是惹了皇帝的眼了。
他心中所想不露分毫,拱手笑道:“陛下所言甚是,火器作研制出的火炮实为朝廷守土拓疆的利器,南海大捷,火器作功不可没,朝廷理应行赏。”
朱敦儒三人互望了眼,均点了点头。
赵构哈哈笑道:“这是大功!依诸卿看,当如何封赏?”
叶梦得心忖他被召来大略就是个出钱的,自是不吭声。朱敦儒和李纲则都不语,看宰相怎么说。
丁起拱手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