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为:钦命成都府路宣抚处置使卫;
右为:钦命成都府路宣抚处置使雷。
校台下人群密集,最前四排坐着各司各衙的大小官员吏员,后面几排是士人文生,再后是商贾,最后是坊民百姓,密密匝匝围了足有上万人,但只有很低的嗡议声,似乎声音在嗓子眼那被刻意地压制了,不敢放声出来般的低抑。
台上两块旗牌醒目高立,上面只有差遣职,按理还应有旗牌标明差遣官员的官阶和本职,仅竖一块旗牌并不全常规,但仅仅只是那一个“卫”和一个“”雷,已足以让台下万人联想到前几天的传闻,进而猜到这旗牌上的宣抚大使为何人——人群压抑紧张的气氛由此而来。
终于到了午时四刻,便听“咚咚咚”三声鼓响,场下万众的低嗡声立时静下来。
最先登台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绯服官员,台下有识得的不由惊讶出声:“那不是赵判官么?”
这位绯服官员正是成都路转运司的判官赵开,论职仅在转运司正副使之下,然而一年前被派到成都路西南的黎州、虚恨部、两林部、邛部等几地督税,这几地方是西南僚聚居地,哪来多少税可督?明显是与崔白二漕司不合被排挤出转运司,此刻却突然出现在府城大审的堂审台上,有机敏的立即想到崔白长贰漕司必是罢黜已定。
转运司判官迈步从容走到台前,先向两块旗牌揖了一礼,再转身面对台下万人,拱手道:“本官成都路转运司判官赵,奉本路宣抚大使令,领今日监审暨主张堂宣事。”
因校台下放置了十二口装满水的大水缸,他在台上的声音响遍整个校场,台下人群立时嗡声四起:赵判官是监审,那何人为主审?是否卫国师和雷相公?
人们不由激动起来,纷纷头朝西往校场口张望,却不见任何仪仗,只看见几辆垂帘马车静静停在校台西北侧,两边府兵有看守,似乎是囚车——人群又疑惑又失望。
便听台上赵开道:“请治平推事升座。”
“治平推事?”
“这甚么官?”
“没听说过!”
台下人群都瞪大眼珠子踮脚张望,望见从校台后侧的下方升起一排人,鱼贯走上校台,分别坐到主审官台案前左右两侧的六张椅子上——原来那十二张红木椅是为这“治平推事”而设。
台下堂听的人群还未弄清楚“治平推事”是甚么官,便接二连三地惊叫出声:
“咦!最左前的那位不是金堂书院的范山长么?”
“呀!最右前的那位是《西川时报》的苏主编!”
“看!左中穿葛衣的那位是灵泉书院的李山长!”
“右三那位,似乎是永源商号的齐大东家呀!”
“府城茶行的刘行首!”
“丰源锦庄的梁大东家!”
“天!那青衣的不是唐门唐宗主么?!”
“还有青城派的罗掌门!”
……
台下沸腾了!有人甚至掩面难以置信。
十二位治平推事,有名门大儒、有富家商贾、有江湖大豪,甚至还有位留着八字须貌相诙谐的布衣文生被台下一些人认出是季小官人——府城西瓦子说书伎人之首!
这……这些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圈,怎生突然间都成了甚么“治平推事”上了堂审台?
这治平推事究竟做啥的?跟今日王家的案子又有甚么干系?
台下人人想不通、猜不透,便听台上赵判官又喝道:“请主审官升座!”
“肃!起!”
喝令声中,台上十二推事、台下前排坐着的官员和有官身的士子均齐齐起身。
从台下后方缓缓步上一人。
台下人群再次瞪大了眼珠子,站在前排和官员文士都吃了一惊,主审官怎会是此人?
那位落座于主审官台案后,头戴乌幞、身穿朱红官服的五旬老者正是成都府鼎鼎有名的文儒宇文时中,前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的堂兄。
让台下一众官员文士吃惊的是这宇文时中的身份——成都府华阳书院的山长,怎生成了提刑司的法司官?
经赵开诵念南师北相共同签署的委任敕书后,台下众人方明白原来宇文山长被朝廷敕封为成都路的**司。
人们听完敕书后又哗声议开了,这新立的**司是本路最高的议法定刑官,那本路提刑司置于何地?二者职权孰高孰低?
“啪!”
“台下诸堂听人等,肃口静声!”
随着主审官宇文时中掌下的惊堂木一拍,以王中节之案为引、牵出成都路四司一府吏治清肃的戏本终于上台开演了。
这一场大戏从午时“唱”到昏时,整整三个时辰,高.潮迭起、哗声不止。
有好事者记录,主审官共一百三十余次被台下堂听万众的激动议声和愤怒喧声打断,宇文**司手中惊堂木共拍下五百余次,据说审结后右掌完全肿了,屈指伸指都不成,进食只能用左手持汤匙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