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眼,随手递给右侧的方脸膛高个武将。
这武将正是荆湖南路武安军总队的都统制陈克礼,他是卫希颜昔年亲手提拔的东京旧将,说话随口无忌,只看了两行便笑嘻嘻道:“卫帅,廷寄公文这玩意最是无趣,还不如看《湖湘时报》来得有劲。”说着将公函递回给刘一止。
卫希颜笑睨他一眼,告诫了几句,“报纸上的言论不可全信。看报如读书,尽信书不如不看,要动脑子自个想!”
“是!”陈克礼应了声,又笑嘻嘻道,“不管怎么着,这回完颜狗那一家子可有得闹腾了。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哦,不对,是坐观狗咬狗!哈哈哈!”
刘一止回手将廷寄递给通判等官员次第传看,转过头道:“完颜宗望正当不惑之年突然病殁,这事情确实蹊跷,报纸上的各类剖白虽然虚妄无据,倒也不乏一些合情入理之论。”
“管他娘的蹊跷不蹊跷……”陈克礼一挥胳膊,大咧咧道,“斡离不那厮是完颜宗干杀的也好,是完颜宗磐害死的也罢,总之,金狗咬得越乱,咱们大宋就越好!”
“哈哈哈……陈都统说的对!”荆南路的七州支队统制哄笑应和。
众潭州文官不由微微皱眉,心想这位陈将军说话太过粗俗。刘一止和陈克礼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位都统制为人悍勇仗义,只是言谈颇为放肆无忌,平素倒也罢了,只是此际国师在前,当着女子之面口吐粗秽之语实是不雅至极!刘一止心念下暗自摇头。
卫希颜微笑不以为忤,陈克礼的话虽然粗鲁,却一语道中关矢。
那完颜宗望究竟是死于谁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位秉持中立的金国实权派人物一死,金国内的宗干派和宗磐派渐趋缓和的争嗣之势必然再成水火。
年前腊月中时,千机阁潜伏在金国上京的青鸟曾飞传回密报,道是“完颜宗望欲以合剌为皇嗣”……
卫希颜听着这名极陌生,奇道:“这合剌又是从哪冒出的一棵葱?”
名可秀噗哧一笑,提笔在宣纸上书下几个人名。
“合剌是完颜宗干的五弟宗峻之子,但这宗峻是阿骨打的嫡出,完颜宗干虽是长子,却为庶出。若按汉制来讲,父终子及,应传嫡子;但完颜宗峻已逝,所以那宗干才能以阿骨打的长子身份与金主吴乞买的嫡子完颜宗磐争嗣位。”
“前任皇储完颜杲死了后,宗干与宗磐为争嗣位相持不下,完颜宗望于这时候提出立金祖的嫡孙合剌为嗣,不失为一个解决之道。”
卫希颜扬眉,“宗干和宗磐争了这么久,突然冒出一个嫡皇孙来,这两人愿意拱手相让?”
名可秀分析道:“立合剌是退一步的两全之策。若是宗干或宗磐其中一人即位,他日必定会容不下另一方,所以这两派之争既是为了金主之位相争,又是为了保全身家性命不得不争!”
她提笔圈住“合剌”,道:“完颜宗峻早逝,其子合剌由完颜宗干代养,这合剌与完颜宗磐的关系也颇为亲厚,金主亡后他若即位,其谋臣定会建议权衡势力,同时重用宗干和宗磐,不让任何一方独大欺主自立,是以宗干、宗磐两派均得保全,此为两全!”
“再则,合剌年幼易于掌控,若为嗣,金主必以完颜宗干、宗望、宗翰、宗磐四人同为勃极烈辅政,以平稳兼顾各方利益,如此皆大欢喜!完颜宗望此策中庸老成,极可能出自宗翰或完颜希尹的参谋授意,这两人在女真贵族中最熟汉家典制。只不过……”
她幽冷一笑,“这计谋虽好,却保不住横生枝节!”
“莫非你想伸手搅局?”
名可秀螓首轻摇,悠笑道:“不用我出手,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卫希颜心想:你不出手,那就是雷动出手了!
果然不出一月,完颜合剌的立嗣之议尚未定,力主合剌的完颜宗望就因“暴病”而身亡,这就恰如在金国争嗣未熄的火油上又点了一把火,一燃就烈!
惊雷堂细作毒杀完颜宗望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栽赃嫁祸,这线头嘛自然是部分指向完颜宗干,又部分疑为完颜宗磐指使……总之,似是似非,疑中生真!
宗干宗磐那两厮本就因皇储完颜杲之死而早生嫌隙,这会儿又暴出完颜宗望的罹祸,能憋得住气不大打出手才怪!
这两人的身后几乎站了金国的大半权贵,这一打起来利益纠葛万千,保不住有趁机揭老底的、纠老帐的、抢地盘的……女真贵族脱离游牧民族不过十来年,豪性粗蛮,争斗起来可不是如宋人文官般唇舌交战使阴谋,那冲动起来绝对是上演挥拳头动刀子的全武行!
在乱成一锅粥中,即使有几个脑袋清醒的,如完颜宗翰之类的,或许会生出怀疑,但以雷动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谋算周到、环环相扣,设计完颜宗望案牵扯出的家奴、辽臣、汉臣等一干嫌疑人必是与宗干、宗磐关联,这两人就是跳到黑龙河里也洗不清主谋嫌疑……完颜宗翰又何以在这团乱局去理清线头?
更要命的是,他攻宋的西路军失了掳宋战利品备受攻击,前番虽因宗望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