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校场的麻石大道宽敞平整,因被水冲得过分干净,在仲春的薄日下竟泛出些耀眼的灰白。
刘一止的步子迈得急。在打马入彩门时他目光已扫见两侧的廊棚下群马攒动,显是出席典礼的官员已到得差不多。他来得有些迟了。
他心急下走得疾,长随紧紧跟上。两人行前一会儿,直道转右。一短衫裹腿的学役迎上前来,目光飞快掠过眼前官员的服色鱼袋,躬身揖礼道:“知州大人,校场这边请!”
刘一止是以正五品出知潭州,按大宋的官服章制应服绯袍佩银鱼袋,但京官外除知州按例可于任期内借服四品章制。因此整个潭州,唯知州大人服紫袍佩金鱼袋,是以学役一眼便判定眼前这位面相清癯的五旬大官必是潭州刘知州。
刘一止心道这厮儿倒机敏,捋须微微颔首,举步转右。
一眼望见百步外的宏大校场,红黄两色武士分列左右,纵阵威严如铁枪林立,浩武之风烈烈飞扬。
刘一止足下一缓。紧跟在知州大人身后的长随也未见过这阵势,不由得倒吸口气。
缓了缓神后他压低声音道:“大人,参加开学典礼的武进士共有一千五百人……您看,左边穿红色武士服的是绝伦科进士,听说属于作战系;右边穿黄色武士服的是谋略科进士,好像又是什么指挥系,国师大人起的名就是奇特……大人,今天参加典礼的京官有枢府的李知院、京军的姚都统……”
这长随姓包,名包达平,外号“包打听”,对武学内听的大小事均打听得周详,他敬重刘知州为官清廉,生恐一心挂着政事的大人因一些细务知悉不周而惹恼京中来的高官,赶紧趁这会儿功夫向大人介绍。
刘一止顿住身形,目光凝望前方。
校台上,朱紫服色团簇。那一抹绛紫的纤长被高大魁梧的武将拥立在正中,远远的无法看清面目,然而仅透过服袂的缝隙瞥得隐约身影,已让刘一止觉出一股气势,一股让他不得不深吸口气才能平复心跳的气势!
那是、国师卫轲!
刘一止徐吁口气,抬步向前,步子却由疾行放缓,神情气度更显端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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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潭州来了!”
正与李邴、姚仲友等人低声交谈的卫希颜忽然笑道一句,却并未回头看去。
已被差遣提举武学职事的原枢府编修官张浚应喏一声,疾步下台相迎。
未几,两人上得台来。
刘一止终于正面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国师枢相,眼前女子清姿绝美,周身气度却如威凛迫人,他心头微震,赶紧敛目上前。
“下官吏部左郎中、守知潭州刘一止参见国师!”他长身揖礼,神情端严却无卑下,道,“下官因公务延宕来迟,请国师恕罪!”
“离典礼尚差一个字,刘潭州何言来迟!”
卫希颜微笑抬手免礼,眸光暗扫打量这位曾得名可秀赞赏的清正州官,声音清柔淡致,“我远在京城也听得潭州有一位刘青天,丁相公曾说‘倘我大宋官员皆如刘行简,君子为官忧道不忧贫,百姓当不盼青天。’”
“国师谬赞!孔圣言‘君子谋道不谋食’,下官只是恪尽职守而已,不敢当得‘青天’之誉。”刘一止拱手从容作答,暗中却似有沸水在心头翻滚。
『君子忧道不忧贫,百姓当不盼青天』——此句是他呈给政事堂丁相公整饬吏治的折中一言。国师道出此句,是不经意还是暗示?
就在刘一止心潮起伏暗中揣测时,钟声击响,典礼开始了。
提举学正张浚凤目生辉,大步走向台前主持典礼。
卫希颜微笑看向他踌躇满志的背影。这位被后世史上列为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男子,或许将从这一刻起,正式踏上属于他的历史舞台。
三十一岁,正当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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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鸿一袭青衣淡色如烟,侧立在校台后的转角处,几乎与花岗石的阴影浑成一体。
她曾是惊鸿的首领,自是擅长潜匿形迹,除了校台上的卫希颜外,即或谢有摧这样的高手也未能觉察出台下还隐着一人。
她的周遭并无危险,却依然保持着剑客最快的出剑姿势。为此卫希颜曾打趣她,“徒儿呀,你不用这么紧张,不会有人这么没眼色胆敢行刺为师……但徒儿对为师一片关护之意和拳拳之心,真是让为师感动涕零啊……”说着还作势抹了把眼泪。
叶清鸿唯有无语。
她本就不是多话的女子,即使当初在惊雷堂训练惊鸿杀手时也是手势多于言教,甚至一天都没有一句话,但和卫希颜相处的这十多天却是被气得无语,原本平静无波的冷寂面容也几有钧裂之势。
仅仅十一天,她几乎克制不住的次数却已达十四次!
叶清鸿皱眉抿唇,正在暗自警醒时,校台上扬起卫希颜的语声。那声音不同于平日对她的谑笑打趣,竟是威严凛肃、掷地有声,叶清鸿不由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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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二月初一,甲子日!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