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颜,一个人才若不为你所用,你当如何?”
名可秀这句话,是在正月十六日的凌晨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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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正月十五日的元宵之夜,凤凰山庄兴致盎然出游的一行人,亥时回庄后却一个个神情古怪,完全不似畅玩后的尽兴而归。
正在前厅对坐弈棋的唐十七和云青诀,远远听到山路上的车马声响时,不由同时抬头,斜目扫了眼屋角的沙漏,才亥时四刻?
这帮小辈竟然没疯玩到三更鼓响就回庄了?
两人对视一眼,拢下袖子,慢吞吞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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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叔、三叔!”
卫希颜似乎对两位叔辈大半夜地出现在山庄门口毫无诧异,当先下马笑眯眯招呼。
“今晚月色不错。”唐十七语调慢慢悠悠,为两人临门吹风找了个借口,目光从先后落马下车的八位小辈面上扫过。
怪异、十分怪异!
看希颜和可秀,唇角带笑,眸子神色却若有所思;清方神情倒是如往常般的端稳,目光却不时瞟一眼自家妹妹,眼中似有淡淡挂虑;而希汶、嬛嬛、栖云三女,眸子却是盯着师师,抿唇轻笑不停……
小乙和师师这小两口的表情就更怪异了——活像是关扑赢了整个中瓦子,却一时间狂喜过度失了魂!
唐十七、云青诀对望一眼:他俩错过什么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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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时,唐十七等人从燕青和李师师所居的燕柳院中散去。
走出远远的,仍能听见燕青语无伦次的神神叨念和李师师的痴笑喃语。
卫希颜不由好笑,不就是有孕了么,竟能狂喜成那般呆傻样子?
两人并肩偕行在后院林道上,名可秀笑瞥她一眼,道:“希颜,师师这个孩子来得不易。”
卫希颜一怔,想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缘故。
李师师虽是名动京师的青楼第一美女,却也只是多了两分选择入幕之宾的权利……为防有孕,经年服避孕之药,时间长了便会影响生育机能。
及至后来被赵佶“专宠”,以她七窍玲珑的心思,自然不会如后宫女子般冀望生个龙种母凭子贵……和赵佶多年,每度行房前或房事后必服“凉药”,长期下来对身子自是有损!
后来因赵佶结识萧有涯,这位仁心仁术的国医圣手敬重李师师的才华品性,专门为她调制了一副可长期服食又不伤身的避孕方剂,但十年药物侵害已经损伤了她孕育孩子的能力——与燕青隐居凤凰山庄多时,几乎日日床榻缠绵,腹中却久无动静。
李师师口上不言,心底实有哀戚,这方面的忧悒又不便对人言。卫希颜极少关注这方面,对李师师的心事自然没有察觉,就算知道了也没辙,她当初修习卫信南的医道时可并没在生育症候上花心思。
名可秀因长姐名浅棠有女,反而能体会到几分李师师的心思,暗地飞鸽传书请托青谷神医萧有涯,由青谷精研妇科的陆大夫出调理药方传回。
李师师期望中又不敢期望,正因这种患得患失的矛盾心情,才出现怀孕一个多月仍未察觉的情况。因此当名清方以流水真气为李师师疗伤时,探到她的胎脉,她和燕青半天没反应过来,其后就是惊喜交加、魂飞天外的姿态。
卫希颜想通其中缘故后不由笑了两声,又奇道:“可秀,你既然知道师师盼孩子的心思,为何还由着我瞒她?”
名可秀笑得悠悠,“如你所说,让师师自个发现不是更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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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时,卫希颜忽然问道:“可秀,我们无法有孩子,你可有遗憾?”
名可秀略略失神,她从未想过此事。
认真想了一会,她蹙了蹙眉,摇头一笑,“怀胎十月,太耗时了!”
卫希颜面色古怪,清咳两声方强忍住笑意,她的妻子又波眸流转,似庆幸笑道:“还好,和你一起,我不用生孩子。”
“噗!”卫希颜再也没忍住,抱住她笑得直抖。
名可秀微有羞恼,嗔怪地推了她一把,卫希颜憋住笑意,正经道,“是极,咱俩欢好十分安全!”天然不用避孕。
名可秀被她露骨的话说得脸一红,横波睨她一眼,终也忍不住噗哧一笑,捏住她耳朵,“还不灭了灯就寝?”
卫希颜忍笑弹指灭了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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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明月穿过轻启碧窗和室内隔屏,透过纱幕洒在两人秀美的容颜上,恬静安然。
名可秀微微侧身,纤指抚上爱人眉间,明眸柔情款款,“希颜,你遗憾么?”
卫希颜笑了笑,将她纤手合在自己眼帘上,“可秀,我眼中只有你,哪有多余的爱分给孩子!”
名可秀嗔笑,“又乱说了,那是不同的爱。”
“可秀,我眼中,只愿有你!”
名可秀不由侧肘支起身,凝望枕边人清姿晏笑的颜容,眸底情丝缠拢,“又讨我欢心了么!”
卫希颜拉下眼帘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