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的禁军愈行愈远,长龙迤逦,渐渐消失在起伏的丘陵中。
时辰近得巳正,烈日腾空,光芒耀眼。
两人沿着栖霞岭的苍松林道,悠然向下。一路枝蔓林密,清流浅浅,阳光透过林木罅隙,炽热阻隔于外,唯余柔柔的晴色。
鸟鸣山幽,三两只喜鹊“洽洽”叫着从两人头顶飞过,蓝绿色的尾翼在空中划出两道绚丽异彩。
名可秀抬眸望去,轻声吟道:“年年七夕今又至,翩翩飞鹊各不同。”吟罢看向卫希颜,明眸扬波,浅笑涟涟。
今日是七夕呢!卫希颜清悠眸子情意柔漾,微笑伸手过去。
两人执手含笑,立于溪边,盈盈相望,脉脉不语。
情到深处勿需言。
良久,身影贴近,柔情轻吻。
喜鹊再度“洽洽”飞过时,两人分开。
名可秀螓首依然靠在她颈前,忽然似有感触道:“希颜,师师与燕青定在今夜完婚,极好!”
“你大哥提出此议,确是极好!”
卫希颜抚着她雪颈后的一绺青丝,语气中有着感叹:“名大哥一向沉厚少言,竟能将女儿家的事考虑周到,实是心思细腻。”希汶若得这样的男子爱惜相守,她便放心了。
名可秀应着她的话道:“师师艳冠青楼,享誉京华,明里似乎煊盛,但背地里多少辛酸凄苦,又岂得与人道之?大哥守护希汶潜隐撷芳楼多年,她的苦楚,恐怕唯有大哥看得最清楚,所以才有这般成全之举。”
她的声音在幽林间如泉水般清冽澄透:“师师与燕青两情相好,早已夫妻一体,婚仪不过形式,但良人迎娶、洞房花烛,原是这世间女子祈盼的终身大事,如能在七夕之夜,和心上人结为连理,师师便可圆了少女时的闺中之梦,今生不再留憾!”
卫希颜点头,“师师这般女子,原应获得世间极致的幸福。因此,这场婚仪不但要办,还得要大办、盛办才是!”
***
斜阳余晖款款渐去,暮色临至。
七夕之夜,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凤凰山庄喜缎绕梁,红绸缠枝,曲廊檐沿下的灯笼齐放光明,辉煌耀目。山庄正厅内,十二枝巨大喜烛将厅堂照如白昼,与满厅绕梁的彩绸相映,流彩溢辉。
新娘出嫁前的香闺设在松涛听碧院。
“亲迎”之时,新郎以金铜轿子相迎。轿顶是朱红漆的脊梁,以剪棕相盖,又有渗金铜制的云凤花朵饰,四周垂绣额珠帘,以十二人抬。
这种形制的轿子是亲王宗姬出嫁时方能坐,这自然是卫希颜的心意,若不是师师阻止,她连公主大婚的翟车也会弄来。
喜轿从听碧院迎出新娘后,即抬向正堂。
轿子落于中门,地下铺青毡花席,云香等数名丫鬟手持莲座花烛导引前迎。新娘头顶销金盖头,跨过马鞍和秤,入得正堂。
新人手执中间系有同心结的丝绢,立于堂前。
新郎燕青居东,一袭锦绣喜袍,头戴软翅幞帽,左右各簪花一枝,面如傅粉,唇如涂丹,一头乌发梳得齐整规矩,全拢在翅帽里,未有一丝曳下,一改平日的浪荡不羁,显得俊逸非凡,宛如玉面檀郎。
卫希颜此时方细细端详他,看了两眼不由侧首笑道:“燕小乙今晚倒周正了!”
名可秀却睨她一眼。这人今日穿了袭汉式的曲裾深衣,宽袖窄身,绕襟转折,长及曳地,腰间锦带相系,襟领镶边,云纹丝绣,衬着清透颜容,山水眉目,既飘逸脱俗,又清贵无双,于厅中悠然一坐,竟比堂前盛妆的新郎新娘更抢眼两分。
名可秀收敛心神,唇角弯笑,传音过去,[希颜,今夜你更周正呢。]
卫希颜斜眉浅笑,[可有迷了你?]
名可秀眼眸波光流转,忽然纤手伸过去,宽袖遮掩,在她掌心掐了下,[不许招摇!]
卫希颜“扑哧”低笑,握住她手不放。名可秀抽手不得,含笑薄嗔,风情蕴致。
卫希颜心头一跳,目光温柔凝视,直到云瑞高唱“新人行礼”,方微笑回眸,望向堂中。
堂前青席铺地,新郎俊面朱颜,新娘头顶的销金盖头已被挑去,露出娇媚容颜,盛妆扮后更是艳色绝伦,让人望之便目眩神迷。
燕青眼神呆痴,恍恍然不知何处,直到李师师媚眼娇笑,方醒过神来,呵呵傻笑,全无平日的潇洒风流之态。
“这小子乐傻了!”卫希颜取笑道。
她声音并未压低,堂上堂下均听得清晰,均是善意轻笑。
此时青席前的几案上已焚香,充当司仪的顾瑞高喊道:
“一拜先灵!”
新人面向堂下阶前,叩首酹酒,向天而拜。
云瑞依礼唱诺:“纪青以今月吉日,迎云希柳婚,事见祖祢。”
“纪青”即燕青,是他到杭州后的新名,“纪”是从其母姓。云希柳自然是李师师身为云家大娘子的闺名。
“二拜高堂!”
两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