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兴宁坊北面只隔一座坊就是大明宫,南面和兴庆宫只隔着一座永嘉坊,最是达官显贵聚居之地。讀蕶蕶尐說網除了当年姚崇罢相之后,李隆基特意令工部为其营造的宅邸之外,前安西都护郭虔攉和王毛仲的宅邸也在这儿。而不止是他们,高力士的赐第也在这儿。只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宫里,并不时常回私宅,即便回来也会打听清楚避开王毛仲,两个冤家对头虽住在一座坊里,却也几乎少有碰面的机会。
这一日傍晚,从兴庆宫回到私宅的高力士,便是避开了王毛仲那招摇的车驾,顺顺当当踏进了自家大门。他原本把母亲麦氏也接到了这儿,但麦氏却因为不喜欢这儿遍地是显贵的阵仗,执意搬到了他已故养父高延福位于来庭坊的旧宅。相比兴宁坊,那边多是内侍阉人的宅邸,鲜少有官员或士子在那儿置地,若非眼下兴宁坊这座宅子是御赐的,高力士也不乐意和王毛仲当邻居。
“家翁,云州有人奉杜长史之命来送礼。”
“送礼?”甫一坐定的高力士还在思量王毛仲那骄狂可恨的架势,闻听此言一下子抬起了头,“问清楚了,真是云州杜长史?”
得到了家中侍者肯定的答复,高力士登时大为纳闷。杨思勖又到岭南平叛去了,而且还捷报频传,他高力士在宫里的风头则是无人能及,想走他门路的官员不是没有,但在收礼上他却很有选择,没门路根本送不进礼来。而他和杜士仪的关系是因杜思温而起,合作了两三回倒是颇有默契,可即便如此,杜士仪也从来没给他送过礼,这次是怎么回事?莫非那个在京城审慎得很的年轻人,如今出去掌握一方,连胆子都肥了?
“把人请来。”
这一路,赤毕亲自押送王安回来,至于那三百万钱则是到长安东市的柜坊兑成了钱票。此刻他亲自扛着一个麻袋来到高力士面前,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扔,随即交手行礼道:“某奉家主杜长史之命,拜见高将军麻袋里的,是此前云州粮价腾贵的罪魁祸首,家主左思右想无法处置,故而遣我回京,将此人连同此人贪墨之钱财,献于高将军足下,敬请处置。”
高力士这才明白这送礼是什么意思。他连忙摆手屏退了身边从人,等到赤毕麻利地解开麻袋,将里头那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家伙给拎了出来,他便会意地点了点头,又招手吩咐赤毕上了前,听其原原本本说明了来龙去脉,他方才笑了起来。
“好,回复杜长史,这件事就交给我我必然不会让他这一番苦心白费,一定给他报了这一箭之仇”
等到赤毕恭恭敬敬地答应过后行礼离去,高力士看着地上那个颤抖得如同筛糠似的家伙,面上不禁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杜士仪不但送来了这么一个王毛仲手下的从者,而且还大方地连同此人贪墨梁小山的三百万文钱一并送了给他,借花献佛的手笔可谓是大极了既如此,他再不出手,可就说不过去了
杜士仪到了云州后,三日一折,五日一奏,依旧延续了他当初从外放成都令开始的良好习惯,事无巨细地早请示晚汇报。所以,云州城从户籍到垦荒到互市的种种进展,只要有心人都能知道。当然,这其中,杜士仪和宇文融如出一辙的打压粮价,更是让李隆基都为之赞赏不已。
“杜君礼果然不负朕望。”
武惠妃见李隆基面有得色,便笑着恭维道:“三郎观人用人之术,原本就是天下无双。杜长史初到云州便成绩斐然,而宇文户部在魏州,亦是让之前迟缓至极的救灾一时推进迅速。一个是入仕八年便官至一州长史,一个是从区区富平县主簿,七年便一度执掌户部,如今统筹一方,三郎的不拘一格用人才,在外人看来,已然是直追太宗皇帝了。”
“朕怎能和太宗皇帝相比肩。”李隆基话是这么说,面上却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得色。
“妾听说,坊间常有人将姚宋二相和昔日太宗陛下身边的杜房相提并论,贤臣良将若此,开元盛世若此,何来不能比肩?”武惠妃说着便起身转到李隆基背后,轻轻为其按捏肩背,瞅着李隆基果然心情极好,她这才不动声色地说道,“当初还有人道是杜长史外放云州是为左迁,却不知道这主政一方,原本就是对年轻人最大的磨砺。杜长史经此一任,想来必定得益良多。”
左迁两个字触及到了李隆基敏锐的神经。他几乎本能地坐直了身子,随即又缓缓放松了下来:“哦?直到现在,还有人说杜君礼是左迁?”
武惠妃在李隆基背后目视了一旁侍立的婢女瑶光一眼,后者立刻诚惶诚恐地低头说道:“大家,外头有这么些议论。有人说是李相国杜相国他们不满杜长史举荐了宇文户部,也有人说是……”
前头这半截李隆基心里有数,这后头半截突然没有了,他不禁眉头一皱追问道:“还有人说是什么?”
“还有人说是……说是杜长史得罪了王大将军。”
此话一出,李隆基登时霍然起身。瑶光见状慌忙双膝跪地不敢抬头,再没有多说一个字。这时候,武惠妃方才若无其事地说道:“三郎别生气,不过是一些无稽之谈。宫中什么闲话没有,就是妾也不是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