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答了一句,等跟着玉真公主进了书斋,他方才笑容可掬地问道,“大家心思,果然只有贵主最能体味。虽则公荐常有,这岁举年年,真正出类拔萃的人才凤毛麟角,可若单纯当成私器,就实在是太胆大了。”
“可不是有些人就已经把这岁举公事,变成一己之私器了?”玉真公主倏然转身,见高力士笑容更深了些,她心知肚明上一次的案子高力士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当即不冷不热地说道,“可惜葛福顺没有自知之明,千方百计让自己的儿子得了明经科乡贡,明年这明经科真是有好戏看了。”
“贵主言重了,一个葛四郎,无关紧要。”高力士打了个哈哈,知道玉真公主绝对不信他这话,他知道这屋子中再无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我来见贵主,除却岁举之事,却还有更要紧的一桩……大家对宋相国近来施政,仿佛颇有些不悦,若宋相国不存,则苏相国却也难保。这相国之选,我看近来圣心独运,极有可能属意京兆尹源公。”
“哦?”玉真公主对宋璟岌岌可危并不意外。那样宁折不弯的人能够在相位上一坐好几年,原本就已经是奇迹,而源乾曜经验资历全都无可挑剔,在京兆尹任上更是完美审结了几起不小的案子。当然,总也少不了有人举荐之功。因而,当高力士吐露,姜皎在天子面前多次举荐源乾曜,而源乾曜近来仿佛有些奏疏也很称圣心,她终于相信了。
“从前姚崇之后是宋璟,这倒不出人意料,可源乾曜那性子……”玉真公主皱了皱眉,突然笑了起来,“源乾曜可是十世老好人,恐怕做不了主。要我看来,阿兄若真的要换宰相,还不如把张说召回来。”
“只不过姚相国今日回京了,恐怕大家怜他年老功高,不会轻易把张说这老对头调回来拜相。而且,近来大家面前,天兵军节度使张嘉贞的奏疏频频,大家常常击节赞赏。更有不少大臣盛赞其在并州期间功劳赫赫,百姓称颂。”说到这里,高力士补充了一句道,“而且,张嘉贞却还有另外一重好处。他与皇后之兄王守一相交不错。”
如此说来,天子极可能选中的源乾曜和张嘉贞,背后竟是一妃一后?这是巧合,还是……
尽管是亲兄长,玉真公主也不敢对此下断论。而高力士今日一口气道出了如此多出自宫闱,旁人就算听到看到,也未必能分析到点子上的重要消息,知道人情卖得差不多了,他这才笑容可掬地说道:“话说回来,明科岁举,贵主真的打算袖手不预?李纳的家里门庭若市,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我又不是朝中公卿,科举取中何人,与我何干?”
“可若是状头已经为别人定下了呢?”
这一次,玉真公主终于为之面色一沉。宁王岐王也时而会把府中来往殷勤的之士请托知贡举官,今年不预岁举事,是她品出苗头劝了两句,只为不招天子所忌,而她则想看看杜十九郎还有什么出人意料之处。然而,高力士的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动。如今尚不到十一月,状头竟然就已经定下了?
“你不要拐弯抹角了,直说吧。”
“何止状头,前十都已经有了人。”
高力士躬了躬身,这才来到玉真公主身侧,悄悄耳语了几句。听到那一连串熟悉的朝中文武公卿的名字,玉真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秀美已经是蹙成了一个结,好半晌才说道:“既是如此,就依你之言。阿兄那里,我自会建言,其他的事情想来你都会预备停当的。只万一闹大,你可别让事情收不了场。”
杜士仪又不是神仙,当然不知道玉真公主并不是单身见自己,屏风后头另有别人,这钟磬演奏的那一曲《清心吟》,便如同荡涤人心的清泉,让他离开玉真观之际神清气爽。从辅兴坊回到平康坊崔宅,面对刘墨亲自捧上来的,比从前更厚了三分的帖子,他不禁眉头一扬。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求见杜郎君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各式各样如辩难,如文会等等邀约也比平日多了一倍不止。”
听着刘墨这解释,杜士仪想起拉着毫不知情的张简在那平康坊北里王七娘家演的一场戏,顿时忍俊不禁。见刘墨狐疑,他也不解释,请赤毕接了之后,回到自己所住的客舍,他便亲自动手分拣,可当他最终拿着一张曲江池辩难会的帖子踌躇不决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阿兄。”
辨出是杜十三娘的声音,杜士仪忙唤了一声进来。然而,随着杜十三娘进屋的,却还有另外一个面目陌生的青衣婢女。
“阿兄,我这几天总共挑选了十个人。”杜十三娘来到杜士仪身侧屈膝跪坐了下来,这才看着那叩头行礼的青衣婢女道,“这是月影,日后就由她来服侍你起居。她前一任主家贬官去了荆南之地,因此就把婢仆大多变卖了,她是一个,此外还有两个马夫,我看过觉得人都还老实,便都留了下来。”
杜士仪这才想起自己让杜十三娘挑选人手,以备日后搬回樊川故宅之后无人可用,当即吩咐那月影抬头。见其容貌尚属清秀,年在十四五左右,至少还可留四五年,他便点了点头。待到杜十三娘摆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