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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月以来,嵩阳观中的所有精舍全都满满当当住了人。所幸尽管天气一日日炎热了起来,但山中本就是避暑之地,且嵩阳观中的精舍全都掩映在竹林之中,清风习习之下,日子却也不难捱。
这些精舍往日只是上香宾客偶尔小住的地方,现如今在此的人却都不去前头殿中朝拜,而是在焚着清香布置雅致的精舍之中,抄录着那些已经有百多年历史的书卷。以这些人的身份,这些抄书之类的事情交给家中识字的下人也好,交给书坊抄书的书手也罢,总归不用自己动手,但现如今那一卷卷的书却早早被分派一空,没人觉得多,只嫌需要自己动手抄录的书少。不但如此,每一个人都是十万分用心,恨不得每一个字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当然,抄书之余,去拜谒那位赫赫有名的茅山上清派宗师的,那更是少不了的。
这其中,柳惜明是最殷勤的。然而,无论他在司马承祯面前如何巧妙展露见识和才华,对方都对他和其他人无甚分别。尤其当那一日得知杜士仪不去孙子方的茶室品茗,却去见了司马承祯,而后不告而别,司马承祯竟然还代其对宋福真和孙太冲打了招呼,他更是心里嫉恨交加。此时此刻,他再一次到了养性居前求见,不料通报进去了之后,却是那个据说和杜士仪交往甚好的阔眉从者出来。
“吾家主人正要见宋观主孙道长和嵩阳观中几位道长,这会儿怕是抽不出空,柳郎君还请改时再来吧。”
尽管面上不动声色,但柳惜明想起这几日各式各样的回绝婉拒,他不由得心里一阵窝火,随即便强笑说道:“既是司马先生要去见我家舅舅,不如我陪侍前往?”
司马黑云早知道这个常常来此的年轻人是宋福真的嫡亲外甥,可见其如此不领颜色,他只能拱了拱手说道:“柳郎君好意心领,但吾家主人如今风寒尚未痊愈,所以命人去请了宋观主和孙道长来此相会。”说到这里,见那青石路上一行人往这儿走来,他告罪一声就撇下柳惜明迎了上去。
养性居门前,宋福真瞧见外甥上来行礼,面上带着几分期盼的表情,他心知肚明其又碰了钉子,所以想找自己帮衬。然而此时此刻,一想到适才得报双泉岭崇唐观那边终于得到了消息,随时会派人赶来,他也就顾不得外甥了,淡淡点了点头就开口说道:“司马先生交给你的《抱朴子注》,你都抄录完了?观中诸位都在足不出户专心抄录,你也该用心一些才是。”
吃了舅舅一顿排揎,柳惜明这才勉勉强强告退离去。这时候,宋福真方才带着众道人进了养性居。然而,一进中庭,他就看见的司马承祯正背手站在居中的一株古槐前,抬头若有所思仰望着树冠,仿佛在沉吟什么。见此情景,他缓步上前后就含笑说道:“看来司马先生是已经痊愈了。”
“本就是车马劳顿方才沾上的一点小风寒,我自己便懂医理,其实早就好了,如今也就是拿来当做闭门谢客的借口而已。”司马承祯这才转过身来,与众道人一一见过,他这才开口说道,“为了我的一丁点心愿,却让这许多人齐集嵩阳观忙碌,说起来着实太兴师动众。”
孙子方却笑道:“平日这些典籍束之高阁,秘不示人,所以这次观主肯让大家观瞻,不说这些闻风而来的各方英杰,就是我等观中道人,还不是一样不落人后?司马先生兴许不知道,领了这抄书重任的,几乎无一例外都是一式两份,一份奉呈司马先生,另外一份他日便留在自己家了。不但如此,我还听说不少人彼此之间都说好了,来日抄录完之后互借,这一趟盛事过后,各家都是获益匪浅,司马先生和观主可是给大家行了大大的方便。”
“好你个子方,明明是我不劳而获众人成果,到了你口中却成了我与人行方便。”
司马承祯知道孙子方不过托词。事实上,嵩阳观这些藏书,从前对于世家子弟求抄录,自然是绝无不应之理。莞尔一笑的他见其余道人亦是笑吟吟附和不绝,他也就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也不和诸位说这些客气话。今日请诸位来,却是因为另一件和这抄书有些关联的事。各位都是嵩阳观中人,想来也知道,这号称嵩山第一的嵩阳观,从前是什么来历。这宫观数百间宏丽庄严的嵩阳观,就在百年前,还曾经是佛家寺庙。”
此话一出,一时有人皱眉有人惊疑有人不解,司马承祯却是淡淡地说道:“我辈中人修身养性,本不该有纷争之心。自从三藏法师译经一来,经天后弘法,佛门日渐昌盛,坊间佛经供不应求,一时竟要动用刻本,即便一卷佛经往往要叫卖一贯,可善男信女往往倾尽全力求回家诵读供奉。然我辈祖师等等的遗著,往往敝帚自珍绝不示人。”
见众人一时面色各异,尤其宋福真眉头微蹙,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并非指摘宋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