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午宴论道
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八十四章午宴论道
正午时分闲在右扶风府邸而非府衙,自然而然可以蹭顿饭。未想,这顿似乎随随便便的午宴却当真不是轻轻松松吃得的,时过境迁,仍能追忆起那日扶风府的春色如许,以及席间自己的度日如年。
因春意可爱,风和日丽,征询过我的意见,伴随着小琰的欢呼雀跃后,即置筵席于后院之中。为此还托钟大人派个机灵点的下人去射府和他家与其父母与本人轻声回报一番,勿要大声宣布于众人之前。我不想抢小援的风头,他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家,不如让他和众亲友好好道个别。随着年岁阅历增长,我越讨厌被人当獬豸般观察审视;与其被不明真相的群众参观,倒不如在这里清净自在些。
众婢女准备午宴时,两位大人不出意外地开始讨论书法之道。趁二人深入其中,小琰也在旁认真听的时机,我仿佛不经意地一步步朝院院墙那颠,慢慢宛若无事地靠近,就为拔那支特别显眼的箭。要说我还真是用了劲射了,夯土之墙硬是进去几寸。不过这夯土墙似乎也有些年头,表面有些垮松了。只是拔出来时,虽然带出些夯土,却把箭头遗在墙里了。顺箭洞,将手指进去捣腾一番一无所获,又不好用凿锉之类的拆人家右扶风的墙,只得将明显短了一小截的无头箭扔回箭壶。转身却正与那两老一少相迎,不知这干人等是不是察觉我出去,还当我要做甚,便悄悄跟了过来看看,还每人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笑容,却逼的我只得自嘲一番。
本来大凡这种级别的筵席前还要先行射礼的,但两位都盛赞我的射技,表示即便只是个礼仪,也不在我面前献丑,便将此种跳过了。小琰甚至还认为我就是摘了箭头射的,更是夸赞不已。我觉得我愈不要脸了,因为我只是作很谦虚状地摆手糊弄过去,并没老实地解释。
为了掩盖,我还转移话题戏说钟大人前一阵乱事中攒了几日休沐,现下便可闲下来与蔡伯父多叙几日。他俩却异口同声道五日一休沐,又何需专门攒。
我惊道,难道不是“旬休”(十日一休)么?荆州一向如此。我在越国也是如此行事;在洛阳为司隶校尉时,我甚而一次都没休过。
钟大人不知何言以对。蔡大人却恍然大悟:荆州因多蛮夷,所用度量惯例常随往日楚制,而楚制与商制类。商时,因有“旬祭”(十日祭祀占卜一次,由商王出面),故旬日一休。越侯贤侄在洛阳之时,因乱事刚平,勤于政务,未念及休沐之事,故而不知。
坦率的说,有点不忿,我一直以为就该十日一休越想越觉得自己往日亏了,不过想到马上有顿饭,心情又好起来。
未想和他们一起用饭也是件麻烦事,原因就是场面上有蔡太常伯父。他显然雅兴颇浓,偏巧我以前不慎吟过几酸诗烂赋尽为他熟知,便无视了想表示不愿献丑的我,直接转向其他二位。原本窃以为只会洗刷石板和勘正乱事的钟扶风大人也欣然附和,还没我腰高的小琰更是上蹦下跳不亦乐乎。于是这日我只得故作高雅地和人赋诗,此番就受大罪了。
由于免了射礼,这次他们更要玩新花样。我不怎么会搀和这种雅事,只管在旁诺诺。他三人商量片刻,则以四块木牌上写春夏秋冬,置于暗匣之中。此中竟也算了小琰在内,一人取一个,占着哪个便以此为题。不可写出此春夏秋冬四字,却要以藏此季节于其中,谈个古人,以诗讲完此古人之事。我心头直打鼓,军中打鼓之人我怕都比古人认得多。
要说我和文人们着实差着太远,甚至小琰都兴高采烈地积极参加,毫无畏难情绪。他们确实兴致勃勃,我假装兴致勃勃。结果,我摸出一个冬来,小琰却是一个春,太常则是个夏,右扶风大人自然落得个秋。好处是,我可以拖到最后;坏处是,他们如果做得太好,我便算当场糗了。
依次请入席中,举杯换盏一番,自春先始。院内桃之夭夭,青草芃芃,偶有几朵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间,若不是此时这种阵仗,真是个自在悠闲的所在。这小丫头离席在桃树下抬头片刻,又来回走了几步,似有所得,又摇头继续踱步,倒真是个忧心忡忡的小大人。
那天也算天帮小琰,那天,鸿雁正从槐里的天上北归。小琰显然受到了启,脸上立时挂上了笑容,便似模似样地吟道:鸿雁于飞;载驰难追。适彼瀚海,俟风北吹。君子有道,一十九岁;恪尽职守,旌折穗褪。鸿雁于飞;载驰难回。适彼南山,栖木垂垂。天子射之,缚书血绘;单于始聩,苏公终归。桃之夭夭,嘉言其贵;灼灼其华,令言其魁。岂匪曾闻:上善若水;皓拄节,长安涕泪。
太常大人只阖捋须微笑;右扶风大人则抚掌大赞其以春始,以春终,概言苏大人北海牧羊十九年,尽在如此须臾之间,伯喈兄之女可谓奇才,假以时日,或可胜班才女。蔡伯父自然一阵感谢及谦虚。我觉得压力非常大,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片刻之间随口便能做出如此之诗,忽然觉得留在射府被人惨无人道地当獬豸围观也未必是件坏事。
再循礼互相敬酒一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