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的心。
棠梨常常远远地偷看他,尽管他并不正眼瞧她。可棠梨的梦里尽是他的影子,还有落花的声音。
有一天,棠梨跟在他身后小心地问:以后,我能和你一起唱,一起挣钱吗?
他依旧吸着烟,漠然地看棠梨,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棠梨尾随着他进了旧巷子里的一间小屋,满地的啤酒瓶、空方便面袋、烟盒,踏上去瑟瑟作响。
郝自鸣依旧不说话,仿佛没看见棠梨似的,坐在一张破旧的藤椅上默默擦着他的二胡。棠梨拿了桌布到处擦灰,把地上堆了最少二个月的废旧东西全部清理一遍。
棠梨一直忙到天黑,郝自鸣终于说话了:回去吧,晚了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张口和棠梨说话。那晚,一个人走在黑咕隆咚的旧街上,棠梨的脚步轻快,心里满是欢喜,一遍遍咀嚼着郝自鸣那唯一的一句话。
但从此,棠梨真的能跟着郝自鸣走街串巷挣钱了。棠梨的声音婉转,像空谷飞出的青鸟,他的二胡伴奏悠扬,那是多么美妙的时光。
冬天来了,阴霾好久的天空开始飘起碎碎的雪花,满目是一树树光秃的枝桠。棠梨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听到人群噪杂的吵闹声,还伴着女人尖利的哭声。走到家门口时才知道,爸和邻街开糖果批发店的女人被当场逮在了床上,那家的男人带了人正在砸东西,把能砸的东西差不多都砸了,围观的人一圈又一圈…….
棠梨转身就跑,一直跑到郝自鸣的小屋里。棠梨一下抱住郝自鸣大哭:你要我吧,郝自鸣!带我远走高飞,带我去海角天涯,去流浪!
郝自鸣楞了楞,飞快地把棠梨抱到床上。北风凛冽地刮着,在高高的树丫上回旋,拖着长长的、可怕的哨音,如暗夜游荡的鬼魅,雪花开始大团大团的下,纷纷扬扬,白了这片苍茫的土地…….
一夜缠绵过后,郝自鸣点上一支烟,目光散淡地眺望着窗外的飞雪,好久终于开了口:你要愿意,就住这吧。
棠梨还是喜欢郝自鸣淡淡的眼神,让人想起冷而辽阔的江面。是的,她这样爱他,可以为他做饭,为他洗衣,为他生,为他死。那时她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的男人真的是罂粟。
那天,棠梨看到郝自鸣和人打架,准确说是和三个街痞子打架,他们让他交占位费,他不肯,于是打起来。郝自鸣打倒了一个,可是另一个拿了啤酒瓶砸向他。就在这一刹那,棠梨没命地扑向郝自鸣……
血顺着棠梨的头缓缓流到脸上,在场的人都傻了,郝自鸣也傻了,抱着棠梨冲向诊所。郝自鸣第一次对着棠梨哭:你怎么这样傻呀,棠梨!
棠梨的脸那样苍白,嘴唇剧烈地抖着,她吃力地看着郝自鸣,久久,不能说一句话。
郝自鸣把头俯到棠梨脸上,他的泪流下来,一遍遍地吻着棠梨的脸。棠梨隐隐听到他叹息的声音:我只是个野孩子,从小就被遗弃的孩子,你太傻,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好?
棠梨无力地举起手,抚摸着他的黑黑的发,他的眼睛真好看,像梁朝伟在《花样年华》里忧郁而明净的眼睛。他说,棠梨,你喜欢什么?你要什么?
花。棠梨不假思索地说,她的声音微弱:我要花,满庭院的花,梨花开了杏花开。还有棠梨花,我的生命之花……
好,好!他急切地说,等你好了,等我挣了很多钱,我带着你,一日看尽长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