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李舒照常给刘庄诊脉。
“木青?”刘庄试探性唤她。自进门起,李舒就一直走神,心不在焉。
“啊?”
“有心事?”刘庄面沉如水,可心里却隐有期待。
“怎么可能……”,李舒下意识反驳,可下一秒,她看到刘庄的眼神,心却开始突突的猛跳。是了,她忘了,这个男人是刘庄,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又岂会连自己这点小心思都看不透?本以为这次来,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向他讨要碧黄草。可是,她却还是没能开口,终究,还是不愿意求他。
“在太子府里,好吃好喝的,能有什么心事呢。”李舒欲盖弥彰,连忙补充,嘴角一抹笑意。
笑容落在刘庄的眼里,瞬间化为万千锋利的箭,钻入心脏,搅得生疼。为什么不愿意开口,哪怕只要她说上一句,他也会为她办到,可是她不愿意。
莫名怒火腾地蹿起,刘庄伸手打翻李舒递上的药碗。
药碗应声落地,棕色药汁撒了一地,还腾腾的冒着热气,像极了此刻刘庄心中的怒气。
李舒被吓了一跳,瞪了刘庄一眼,也不知他发的什么疯,转身便欲去捡碎瓷。
苦涩的味道瞬时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不许捡!”看到李舒去捡,他又该死的心疼,生怕她伤了手。
李舒被威严声音吓住,停住了动作,眼泪几乎就在瞬间,就不争气的溢了出来。不喝就不喝,干嘛打翻了药碗,还这么凶。她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凶过,心里委屈得很。
“翠铭!”
翠铭守在室外,早听到了动静,小心翼翼的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太子爷怒不可遏,却极力压抑着,李舒背对着太子爷,蜷缩着蹲在地上,眼角发红,仔细看去似乎还有莹莹泪光。
翠铭大气都不敢出,见打翻了药碗,忙忙收拾好了,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刘庄看着蜷缩着的背影,瘦弱单薄,此时一动也不动,怒火顿时消了大半,剩下的只是无边的悔意。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一遇上这个小女人,他就这么容易失控?
“木青……”
正欲说些什么挽回,李舒却已经站了起来:“太子殿下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只要按时服药,年前定能好上大半。”
顿了顿,李舒又道:“既如此,木青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既然不愿意求他,又何苦继续待在这里。
刘庄的心缓缓下沉,直到那挡风的厚重帘子紧紧合上,他才反应过来:“我不许!孤不许!”
她明明接受了自己的信物,她分明在意自己,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想要离开?她就那么不愿与皇室贵胄攀扯上关系,不愿与自己扯上关系吗?
是了,她向来不喜拘束,想要的从来是自由。可是她走了,自己该怎么办?这颗心又该怎么办?
也不知执修是何时进来的。
“爷!你……”欲言又止,打小就跟在他身后,又何曾见过太子殿下如此模样。失魂落魄、坐在床头喃喃自语的男子,真的还是英明果敢、杀伐决断的主子爷吗?
“执修?”
执修!对了,碧黄草,是不是只要救了三七的命,她就不会离开了?对!有三七陪着她,她就不会这般想要离开了!
刘庄再抬头的时候,眸子已然深不见底,清贵冷冽。
“可查清楚了?”
执修点头,却也知道,爷决定的事情无法更改:“当年高祖皇帝斩白蛇起义,得到过一株碧黄草。高祖仙逝后,碧黄草便被收在太庙,受香火供奉。可二十几年前,外戚王莽篡位,太庙名存实亡,碧黄草也不知去向。”
“可知碧黄草如今在何处?”
“碧黄草几经辗转,如今在……”执修有些犹豫。
“何处?”
“洛阳首富,谭家。”
“谭家……”刘庄若有所思,谭家是皇商,谭家家主谭禄却长袖善舞,与朝中势力多有结交。与恩师桓荣结了儿女亲家不说,谭禄妻兄阎章,更是位列尚书台。
谭家树大根深,不能巧取豪夺,也只有……思及此,刘庄解下腰间玉珏:“执修,就当是孤出面,收回碧黄草吧。”
“爷,您可知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孤已经决定了,此事无须多言。”刘庄闭眼,不欲多言。
执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东宫向来保持中立,对于朝廷党争的尔虞我诈,从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东宫出面,欠下人情,就意味着太子要加入朝廷,行权谋之事!可爷决定的事,段无更改,执修只得接过玉珏,转身退下,也不知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李舒一路小跑,回到屋子的时候,心还久久不能平静。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脑海里,竟全是衡县府衙那晚,厮杀叫喊,寒剑映照着火光,鲜血让人作呕。
在太子府待得久了,安逸惯了,似乎就忘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她忘了,有些人只要动一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