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沟原三大坞堡,韩家实力最强,温家传承最久。但此刻在慕容令的大帐之外,北沟原二十六坞堡却都默认了李诚的上首之位。
因为只有李家,派出了坞主的直系嫡子,温家和韩家的领队之人,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
乱世之中,坞堡之内,即便是坞主一系,在得到好处的同时,也必须承担责任。比如有弃卒,也就必须有弃子——温、韩两位老头,都是族中支系庶出,碌碌无为了大半辈子,如今也必须要做出点贡献了。
“呜——”
一声低沉的号声从帐中响起,原本持枪侍立在四周的鲜卑卫士们突然沉枪横立,朝着在场所有的汉人将主方向用力虚刺,同时大喝一声!
来到帐前便被缴了兵器的豪强将主们,立刻惊慌失措的互相缩挤在一起。
虽然枪尖离他们还很远,虽然他们也觉得慕容令不会真的这么做。
这就是所谓“豪强”们的胆气。
李诚冷然一笑,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紧紧的盯着那大帐布帘之处。
布帘掀起,两名侍卫迅速迈步占住两边,托住帐帘;一位身姿高大修长,身着普通鲜卑常服的青年人微微弯腰低头,走出大帐。
待到抬头时,那炯然有神的双眼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看到众人的反应和表情,不由嘴角微扬,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昂首阔步向前几步,青年傲然抬手,鲜卑卫士们的长枪旋即收回。
“吾乃大燕平东将军慕容令,这几日,想来你们也是见过的。”
慕容令负手而立,下巴微抬,似乎目光完全越过了眼前这上百号的豪强将主,投向遥远的天际,突然怒哼一声:
“吾受命于陛下,领北路大军征讨高句丽,何等紧要!然则汝等汉卒,三日行来,不过堪堪五十里地!如此行军速度,莫非是心有懈怠,不欲出力么?”
众将主们相互看看,却又无人敢发出一言。
不说这些将主各自都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哪个能够代表的人物可以全权发言;就说这行军之慢……天知道他们已经花了多大的心思,才能催促这些弃卒走出五十里来!
“哼,也罢。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如此,吾便在此立下赏格……”
慕容令倨傲的一笑,缓缓开口道:“四万汉卒,我不论谁人统御,也不管何方势力,只要能在七日之内领军赶至右北平郡治所,徐无城,我便为其奏请朝廷,可得俾将军之职!”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在以汉制胡的时代,哪怕再小的部落首领,只要内附,高官高爵从不吝惜;但在如今,汉人势力,别说官位了,能不被当做胡人的眼中钉便已是万幸。
被打发到这里的人,都是豪强所弃;而若依照慕容令所言,却有机会能够在反而凌驾于自家豪强家主之上!这种反差和诱惑,哪怕是自认庸才者,也着实忍不住心动。
“当然,有赏就有罚,才是法度。七日至,将主可得军职,士卒亦有犒劳;七日不至……”
嘴角噙着肃杀的冷意,慕容令继而寒声道:“不至者,不论多少,皆斩不赦!”
什么!?
在场的汉人主将,再怎么平庸无能,在这乱世活久了,一些常识也是知道的。就说从如今这地头,到徐无城,少说也有两百里路!
换言之,平均每天,这些老弱步卒最少需要走出三十里!
要知道三十里可不止是人在走,粮草器械、营帐辎重,还有士卒自身的兵甲装备——每日三十里,就算是普通的朝廷步卒,若非有着急行的命令,大约也就是这般速度了;而如果是朝廷步卒开拔,辎重粮草,自有骡马民夫搬运,省时省力之下,又岂能相提并论?
一应器物自带,还得每日走出三十里,能达到这样的标准的,只有各国的精锐战兵——这当然是指在行进之间,也能随时保持战斗应变能力,抛弃辎重全速前进的情况又另当别论。
对于坞卒而言,若是无所谓军形皆失,散乱而前,那三十里地在皮鞭军法之下,倒也不是达不到,只是这后果……
“俾将军之位,吾可许诺三人。每人至少要领五千众到达徐无,方可获得。”
慕容令看着众人不一的表情,继续开口道。只是这一次他的嘴角,从冷意,化作了玩味。
“你们汉人的事,我无意参与。鲜卑骑士,随尔等行进,只负责监察是否有逃亡之人;而我,则只负责在徐无等着结果。我大燕需要的,是可战、敢战之兵,而不是混吃等死之辈!”
“军粮器械,我都会给你们留足七日所需,剩下的,便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哈哈哈!”慕容令大笑数声,转身就走回帐中。
留下百来位将主,心中纷乱如麻。
慕容令,你的这招后手,果然是够狠!
李诚双拳紧握,当先拨开人群,迅速往自己的驻地而去。现在,他需要好好跟于禁和夏侯霸商量一下,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