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沙在人们不经意间,悄然流逝。刊载着赵冠帅重整乾坤,扬威东洋的报纸,在风中飞舞,渐渐变黄变脆,最终,化为片片灰烬。
黎明时分的津门,被一阵阵牛胯骨声,以及唱数来宝老人那嘶哑苍凉的嗓音所惊醒。
“轰隆隆,炮声响,北伐来了葛明党……”
黑夜渐渐散去,太阳冉冉升起。
“老百姓,命不强,送走大金来了北洋
今要粮,明要饷,拉咱的儿子上战场
蓝眼珠,高鼻梁,海外的忘八比人强
租界地,好地方,败仗的将军一大筐”
一身衣服依旧满是补丁,两条裤腿一长一短的王傻子,比起数十年前在津门茶馆外卖唱时,除了头发变的雪白,背已经佝偻以外,看不出太多变化。嗓音依旧沙哑,嘴唇干裂,但是老人唱的格外带劲,蹒跚着步子,艰难的前行,顽强的让自己数来宝,响彻九河下梢。
红日渐高,阳光明媚,今天注定是一个好天气。
“要说好,穷人党,打跑了陆贼得两广
取四川,占松江,天兵天将谁能伤
分土地,免税粮,穷哥们翻身把家当
吴子玉,东北王,碰上穷人也遭殃
丢盔甲,弃刀枪,手下的弟兄全投降”
一声声吟唱,惊醒了人们的美梦,虽然南方的硝烟还不曾飘到津门,但是百姓们却已经感受到名为希望的光芒,离自己不远了。
报童撒腿如飞,在大街上飞跑,高声喊道:“号外号外,赵冠帅通电下野,山东未来将由谈判解决。南北和平有望,号外号外……”
码头上,数艘蒸汽炮舰整装待发,大批衣甲鲜明的士兵,维护着秩序,也保护着那堆积如山的箱笼。这些士兵年纪都不大,都还不到二十岁,身体强壮,一身朝气。崭新的天蓝色军装,在日光下格外醒目。自十年前,共合正式攻略东洋开始,类似的情景见得多了,但是今天,这些士兵却并非为国出征的壮士,而是从此背井离乡的游子。
几个旧北洋军装的中年军人,在士兵的搀扶下走上舷梯,为首者看着这些士兵,向身边的男子道:“兄弟,看看老四,练了这么一支青年模范团出来。再看看你,你替我管了半天帐,结果子玉在前线发不出军饷,这还怎么赢?”
后者并不服气,“哥,你这可不能说我。山东倒是发的出军饷,还有模范军,可又怎么样?不还是下野了?再说,邹秀荣、陈冷荷这几个女财神都反对打内战,咱们又去哪搞钱……”
“别废话了,等咱们到了那边,你就知道青年军厉害了。听说念祖和宝慈,在南美经略好大一片基业,还不是靠青年军打下来了?到了那,跟人家学着点吧。老四就是比咱有心路,从山东大战时,就开始布局,通过简森往海外倒腾钱。到现在说走就走,除了地皮房产带不走,那几屋子古董,那么多金银财宝都换成了洋镑带出去,连家具都没剩下。你看咱们,丢下了那么多家当,比他差远了。”
“现在海外山东移民加上四哥心腹部下有几万人,还和当年长毛遗部联络上,说是要成立什么自制领。背后有花旗人和阿尔比昂人撑腰,这事多半能成,你到那边,还是当总统?”
男子摇头道:“我才不当那玩意呢。这些年当总统,我早受过了,吃多了撑的还接着当那个?我算想明白了,老四是明白人,他看的出来总统不是火炕是火坑,总里也是火坑,所以不但他自己不跳,也不让他的家里人跳。几个总长陆续辞职,当逍遥自在王,咱们跟傻子似的往里冲,最后落什么好了?要走,都走不了他那么爽利。这回到了外国,我是安心当自己的富家翁,什么都不管了。天天跟振大爷一块听听京剧,再不就是看看电影,那才是人过的日子,那个孙子才当总统呢。”
一行人边说边上了船,跟在几个男子身后,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忽然回头道:“老四和弟妹都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咱先上咱的,他行李少,好上。估计是又让哪个女学生缠住了吧?”
正说话间,忽然码头上一片混乱,却见两个戴鸭舌帽,身穿皮夹克下着紧身皮裤的少年,低头猫腰,各踩一个滑板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当下滑板这东西还是稀罕玩意,更何况码头上登船的人里,既有前总统曹仲昆,也有几位下野督军。虽然北伐军现下并没有打过来,可是应有的警戒并不会因此放松。
卫兵立刻提高了警觉,曹仲昆目力了得,哈哈笑道:“都把家伙放好,碰破了她们一点油皮,仔细着脑袋。英慈、剑慈,你们两个淘气包怎么先跑来了,你爸爸妈妈们呢?”
“在后面,爸爸说要和大妈妈看一眼家乡,多留了一会。都是些破房子,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先过来了,干爹看我们棒不棒?”
两个年轻人站住身子,帅气的踢起滑板拿在手里,英气十足。两人年纪都在十七、八岁,相貌几无二样,一看而知,是双胞胎。一般的明眸皓齿,一样的肤白胜雪,相貌之美直若天人,便是第一等的电影明星也万万不及他们。曹仲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