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的闷气,多年的委屈与耻辱,从这一口气,全都发散出来。有的人忍不住叫道:“我们……也有今天!咱们不是孬种,咱们拼退了扶桑人,咱是好汉!”
阵地上的欢声鼓舞声回荡着,一次成功的反突击,在这些汉子看来,如同是取得了最终战役的胜利一样。可是他们的欢呼只持续了几分钟,一种恐怖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众人头顶。
尖利的长啸,随即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原本扶桑的炮兵阵地,距离鲁军步兵阵地尚有一段距离,射击精度有限。可是当部分炮兵位置前移后,鲁军一线士兵,就暴露在对方的炮火之下。大炮上刺刀的战术,并非鲁军独有。随这一阵巨响,鲁军刚刚夺回的阵地,顷刻间,就化做了一片火海。
方才与异国人舍命搏斗的勇士,转眼,就在炮火中殉难。鲁军团长徐魁,营长段昆仑接连牺牲,组织反突击的一整个团,减员超过三分之一。一个补充连还没等进入阵地,就被榴霰弹轰击,损失超过三分之二。
鲁军阵地依托地形构建,二线阵地比一线阵地略高,但同样处于扶桑军队延展炮击的覆盖范围内。杨九娃急道:“玉竹姐,这不成啊!咱们阵地上只有小炮,大炮都在邹华那里,再不就是主阵地的阿姆斯特朗,可是那炮打不了那么远。这仗要是没了炮,可咋个打法?”
杨玉竹面沉若水“九娃,你这话啥意思么?你杨九娃号称善守,平日提起来,你名声恶的很。咋,现在真要用你的时候,就不顶事了?你要说声你不成,我立刻换人。严飞龙、王飞虎、商震,大家不都是一样。我知道,让你守山东你不乐意,可你别忘了,前面送死的,哪个不是赵冠帅的嫡系?骑兵旅是他的心头肉,不照样跟扶桑人换命。咋?你的命就金贵?话说到这,炮我没地方给你寻去,但是我的人就在这,扶桑人的炮弹落下来,我跟你一起挨着。”
一、二道防线,主要由郭剑部队的降兵为主体,辅以原驻守陕西以的共合军人以及苏北招募的新兵为辅助。杨玉竹的存在,就如同定海神针,保证部队的人心稳定。杨九娃擦擦额头上的汗,他的年纪不大,杨玉竹一向被他当姐姐尊敬。被这姐姐一顿训斥,让这位年轻的军官,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容,说话的调门都小了许多。
“姐,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么。我是说,就那么一顿炮,不可能把咱的炮兵全打废了不是?他们这不开炮,我看就是故意的。不过不管他们怎么着,该打的仗,我还是得打。哪还有什么鲁军陕军,扶桑人是欺负中国人来的,我跟他们拼命,啥也不怕。可是这,玉竹姐你不能在阵地里,得赶快撤下去,这里不安全。小鬼子要是把炮架到一线阵地上打,咱们这里,也得挨炮轰。”
“我就在这,哪也不去。大家都是我杨玉竹的弟兄,我不会扔下弟兄们不顾。这次打完了,大帅会给大家一个好出身。所有阵亡的弟兄,家里的抚恤,跟鲁军没有区别。为了咱的家属,为了咱的弟兄,跟他们拼了!”
杨玉竹的话,如同魔法,让陕军的士气重新鼓舞起来。即使面对扶桑的炮火,也没有一丝动摇。反正自陕军成军以来,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大炮,有炮不多,无炮不少,早就习惯了。何况,即使是当初山堂里有名号的人物,洪门里面有一把交椅的爷字号人物,也拿不出每月十元的军饷,更不可能按月发放绝不拖欠。
再想想农场分的田,想想家属……拼命也不是什么难事。陕军算是共合各军里,最为贫苦的那一批人之一。为了一口饱饭,就可以在战场上卖命,为了保住饭碗以及稳定的生活,拼命,也就是情理中事。
杨玉竹虽然安定了下面的军心,自己的心里却在滴血。她心里有数,前线上安排的部队,大多是救国君俘虏转投鲁军的那一批人,在鲁军而言,表面上虽然一视同仁,但内心里照样分三六九等。降兵身份,加上匪性难驯,始终不为赵冠侯所放心。这次的牺牲,既是投名状,也是郭剑残部的削弱。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无能。炮灰任务虽然必须有人承担,但如果自己能够像孙美瑶或是程月那样,这些好男儿,本来是可以不必死的。骑兵旅、淮军,都没有承担这种送死任务。总归,自己在赵冠侯心里,还是个外人。
一名通讯兵冒着炮火冲到了阵地上,扯开喉咙喊道:“大帅有令,请玉竹姑娘赶快到指挥部去。有新的任务给你。”
杨九娃不等杨玉竹说话,立刻道:“执行命令!玉竹姐,军令如山,来人啊,赶紧送玉竹姐去指挥部。前线交给我就好了,我杨九娃要是连一天都守不住,就没脸见玉竹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