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白县城内,大批黄衣黄帽的士兵,趾高气扬的在街道上往来巡逻。他们大多没有军靴,只有草鞋和绑腿,冬季将至,这些人身上大多还是单薄的“一口钟”。以草绳系在腰里,就算是腰带。
他们的武器大多还是长枪梭镖,火器很少,新式枪械更没有几杆。可正是这样一些持有原始器械,服装杂色,缺衣乏粮的饥兵,不久之前,刚刚占领这同州大县。眼看,就可以连大荔一起取下来。
兴奋的刀客们,在街上大散海底,洪门的旗号也一早立了出来。与天下各省不同,陕西民军军衔不如班辈好用,哥老会里的地位,比军队里的军衔官阶,更能有效的调动部队。
各码头的大哥,在街上散发海底,招兵买马。路边的席棚里,则摆着几百只粗瓷碗,里面倒的全都是村酿白酒。只要入了码头,成了哥弟,就有一碗酒喝,一口肉吃,接下来便是随便发一件什么兵器,或是给一根棍棒,从此成为陕豫救国君中光荣的一分子。
往日里趾高气扬,衣着光鲜的士绅商董,本地名流,现在全都倒了大霉。郭剑所部抄掠羌白时,有意识的把各村落的地主向城内赶。现在羌白易主,这些士绅无处走避,全被捉到了县衙门院子里拷饷。
既云拷字,待遇不问可知,皮鞭棍棒只能算是待客茶,钉板夹棍也只能算是点心。因为始终拿不出银子,而被活活剥皮而死的,也非个案。几张血淋淋的人皮,挂在衙门门首,提醒着其他士绅商人,拒不助饷,就是这个下场。
县衙门里,原本属于县知事的公堂,已经改成了救国君第二路军临时司令部。起于白水的冯翊军,此时已经正式更名豫陕救国君,以井侠魔担任总指挥,部下分为数路。
第一路军由井侠魔自任都督,攻取华县,第二路军以高峻为都督,占据白水,第三路军曹世英部控有蒲城,第四路军为郭剑,占领羌白,直指大荔,第五路军为张凤五部,占领洛川。
五路大军号称有兵十余万,于关中大地,八百里秦川搅动乾坤,掀起无边风浪。
白朗及胡云翼、王天纵三人,被几名士兵领着,进入县衙门正堂时,却听丝竹阵阵,公堂上正在唱大戏。带路的士兵道:“我们郭大都督最爱听碗碗腔,今天是三太太亲自献艺,弟兄们都看着呢,二位入席,先看戏再说。”
正堂里极是混乱,三四十张桌子摆开,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酒肉,汤水油汁,四处都是。每张桌,都坐着十几个汉子,在秋日时节,依旧敞着胸,露出古铜色的皮肤以及身上的刺青。有的人一只脚踩在身旁椅子上,还有的干脆脱了鞋,行状各异。
正坐上坐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明黄劲装,看服色仿佛前金时代的皇族,但是衣服的制式,又像极了江湖好汉。皮肤白皙,相貌异常英俊,眉宇之间,更有一股英气,让人一见,就顿生好感。
见到白朗三人来,那人也不说话,只点头示意,让三人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又朝台上一指。
戏台上唱的是春秋配,扮姜秋莲的旦角柳眉凤目,扮相异常出挑,唱念扑跌功夫皆佳。正在那里唱着“受逼迫去拣柴泪如雨下,病撅撅身无力难以挣扎……”声调悲切,真如个无力娇花让人心声恻隐。
等到腔一落下去,中间那男子带头喝彩,胡云翼也大声喊好“三太太的嗓子没的说,就算是易俗社的名角,也就是这两下子。好的很!白都督和王大侠是河南人,没听过我们大荔的碗碗腔,跟你们河南的戏,不是一个味道。”
白朗眼看,县衙内其他人的彩声也极大,便也附和着喊好。等到喝过彩,那汉子才朝女子招呼道:“先莫唱咧,下来给几位朋友敬一杯酒,远来是客,咱们可一定要招待好。三娃,恁不是外人,我不招呼你,吃啥喝啥,自己看着弄。王大侠,白都督,恁二位都是好朋友,今个郭某要和你们好好喝一杯。沈哥呢,他咋不来么。”
白朗心知,这英俊潇洒的年轻头领,必是第四路军司令郭剑,而台上唱戏的,则是其宠妾杨玉竹。先是见过礼,随后道:“这一次败的太惨,沈兄在乱军之中下落不明,恐怕……”
郭剑挥挥手“胜负兵家常事,这没啥。打输了没关系,明天再打过,早晚有赢的时候。这就像耍钱一样,今天输,明天赢,常有的事情。沈哥福大命大,没啥事情,等过几天,说不定自己就回来咧。”
这时,杨玉竹已经从台上下来,也不卸妆,穿着行头来到三人面前,先朝胡云翼一笑“三娃,你这天天来,我可不敬你的酒。大都督,王大侠,这杯酒,我敬你们二位。”说罢接过个酒碗,竟是一饮而尽。
这份酒量,固然让男子佩服,那份大方与潇洒,与方才台上那位羞怯的千金小姐判若两人。胡云翼在旁说道:
“三太太是有名的关中侠女,满身的功夫,三五个大汉近不得身,双手使枪,百发百中,是郭司令的贤内助。论酒量,我是不如她,喝一次败一次,可是不敢和她喝酒。”
杨玉竹朝胡云翼一笑“三娃说话倒是满入耳的,冲你这话今天不灌你,二位,我已经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