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模范监狱,死牢的环境也不会好到哪去,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终年见不到阳光,人的精神就不会太好,加上自知无幸,死囚牢内,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墙壁上,班驳的暗红色,呈现出喷溅状态,让人没兴趣探究,这些颜色的来源。
模范监狱里,死囚不算太多,即使这次自制军事件中被逮捕的犯人,也大多以监禁或是苦役处置,处死刑者不过十几个人。其中包括柳家的卫队长,因为强爆罪案发,加上试图绑架邹秀被赵冠侯特批死刑。另外就是几名趁火打劫,抢钱行间的柳家护兵,再有,就是制作炸蛋,参与行刺的几名敢死队以及数名读书会成员。
相比起这一案件的性质,这种处置,已经算是最为克制。即使是支持葛明的报馆,也无法对处置做出指责。
这些死囚,有的大笑,有的大哭,还有人大呼小叫着,诉说着自己的冤枉。一些人高喊着“我写过自白书了……大帅答应,写自白就放我的……”
在这阵阵鬼哭狼号的声音之中,只有一个人不紧不慢的唱着“从空降下无情剑,斩断夫妻两离分……”
常玉冠收拾的干净利落,他人本来就极英俊,刻意修饰之后,就越发的俊秀潇洒,并不像其他人那么邋遢。因为有杨翠玉关照,他没被难为,身上脸上都没有伤。
其手脚都砸着镣铐,动弹不得,就靠着栅栏门,用心唱着这段高坡子,脑海里回荡着,杨翠玉那绝美的容颜。她本来该是自己的妻子,与自己夫唱妇随,举案齐眉……自己明明有婚书,明明是说好的……
到此时,他也没有什么惧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不公平!
住在他隔壁的铁虎,眼泪早已经哭干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虽然戴着镣铐,依旧用拳头拼命的向墙上砸。这墙用的是泰西钢瘤子砖,就算是用工具,也不容易挖开,这种拳击的结果,只是在墙壁上留下斑斑血痕。
他的手早已经血肉模糊,却依旧不知疼痛的继续轰击,仿佛想要靠着蛮力及血勇,把四边的墙壁轰碎。
他并不怕死,但却伤心,伤心于凤喜对自己的态度。在关外见面时,凤喜分明是犹豫彷徨,左右为难。可是这次见面,他却只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情两字。甚至于看自己的目光里,已经有了几分厌恶与憎恨。他惧怕这种眼神,这种态度,远胜于惧怕死亡。
“几位,恭喜。”管狱面无表情的说了声道喜,将几个海碗放进去,里面除了蹄膀就是肘子,再不就是坛子肉。几个死囚心里有数,吃完这顿,明天就要上路了。
有的人发疯似的大哭,或是将碗扔向墙壁,还有的人则大喊着冤枉。常玉冠一言不发,低头猛吃,这饭菜是家乡口味……大概是翠玉的手艺?铁虎吃了两口,忽然向前一扑,猛的撞在门上,大喊道:“我要见凤喜!这是她做的饭,我能吃出来,我要见她最后一面!”
管狱看了他一眼“喜太太没工夫见你,大帅进京,喜太太这当口正忙着收拾行李,明天还要去送行,哪有工夫来这。好好吃你的吧!”
等到赵冠侯前往车站时,只见大批百姓如同赶集一般,向着城里涌,凤芝侧骑在马上,一看就知“这是去法场,看杀人的。这个热闹不多见,尤其是乱贼,更是要看,回去好有的吹。凤喜,你不去看看?”
凤芝知道铁虎与凤喜是差点做了夫妻的,有意的问道,凤喜摇摇头“给他做了一顿断头饭,也算是对得起他,过去的事,还提他做什么。看不看的,总归是要杀头,早死早托生,免得接着害人。老爷肯放我哥哥一次,我已经感激不尽,不会再去帮其他人说话。”
寒芝看着凤喜“你如果想保下他一条命,现在还来得及,铁虎是最后一批砍头的,你要是想保他,我替你说句话,可以把他送出山东,就像二哥他们一样。”
凤喜在怀里的敬慈脸上亲了一口,摇头道:“放了他,他还会来丢炸蛋,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最熟悉不过,是个一条路跑到黑的,怎么拉也拉不回。我不想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敬慈的安危,还是不必了。”
“总是你自己将来不要后悔就好。”寒芝一笑,接过敬慈“等这次冠侯回来,我会和他说,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火车到了前门,接车的一是庆王府的马车,另一部则是东交民巷所来。与赵冠侯同来的是毓卿,她自然要先回王府拜见父母,再安置行李,赵冠侯则跟着使馆的马车,直接到了东交民巷。
接他的,是阿尔比昂公使朱尔典,两人是在之前秋操时相识,相谈极为投机。阿尔比昂在山东的利益,得到了赵冠侯的维持,两下的关系,也就越发亲近。见面之后寒暄一番,随后朱尔典说道:
“这次贵国的太后,将你进京看成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信号。她要向各地的督抚证明,朝廷对于各省,依旧有着强大的约束力。即使是手握重兵的你,也要服从于朝廷的权威,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为此,外务部特意向我和雷克斯做出过保证,确保你在京期间人身安全,不会发生任何不愉快。我在这里,也向你承诺,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