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回大地,草长莺飞。
坤宁宫正殿里,顾蕴一大早便起身了,梳洗妆扮一番后,她便吩咐人摆了早膳,打算随便吃一点,便立刻赶去景阳宫。
景阳宫却是通哥儿七岁以后至今的住处,顾蕴舍不得让儿子分府出宫单过去,便在与宇文承川商量后,把景阳宫拨给了通哥儿住,他们的三儿子泽哥儿满七岁后,也循着二哥的例,住了毓庆宫,至于念哥儿,他是太子,自然该住东宫,横竖宇文承川后宫一个妃嫔也没有,也不怕冲撞了谁,如此一家人也能继续厮守在一起了。
今儿则是通哥儿大婚的好日子,一转眼,当年生下来才那么丁点儿大的小家伙儿,如今也已长大成人,将要娶妻生子,开始自己生命的另一段里程了。
顾蕴虽欢喜不已,却也免不得有几分所有母亲都会有的怅然与不舍,果然孩子大了,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不过当初他们也是这样渐渐飞离父母亲人的羽翼,开始独自飞翔,独自承受一切风吹雨打的,做父母亲人的不放手,他们也不可能像如今这般独当一面不是吗?
所以放开并不就意味着分离,只是彼此的生命都自此翻了个新篇章而已,何况这样的心路历程,顾蕴早在两年前念哥儿大婚时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当初她能很快走出来,如今自然也是一样。
方坐到桌前举了箸,就见胡向安小跑进来了:“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来了。”
顾蕴一听,忙笑道:“快请。”
胡向安便忙应声而去了,很快便引了念哥儿媳妇,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妃陆氏进来。
陆氏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长挑,姿容秀丽,乃是吴郡名门陆家这一代的嫡长女,陆家世代诗书传家,至今已二十八代了,既有实力又与底蕴,做太子的岳家,自然是够格儿了。
顾蕴却是在陆氏的父亲立了大功,宇文承川龙心大悦之下,破格擢了其进京为官,为示恩宠,还让顾蕴召见了陆大人的妻女时,见到陆氏的,一见之下,觉得这小姑娘生得漂亮也就罢了,难得的是那份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气度。
当时顾蕴便动了聘起为媳的心思,念哥儿是她和宇文承川的长子,更是大邺的太子,无论于公于私,他的妻子都得好好儿挑选才是,那几年平家几位舅母和大伯母等人从来没说出口过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要说两家女孩儿的德容言工为人处世也的确无可挑剔,可细论起来,他们与念哥儿之间的血缘关系都不远,本来念哥儿自己身体就不好了,再弄个与自己血缘关系不远的表姐表妹来,谁知道他们的后代会不会更孱弱,或是有什么隐藏的疾病?
攸关两个孩子的终生,甚至大邺的未来,顾蕴丝毫也不敢冒这个险。
何况念哥儿并未对两家的哪个表姐表妹表现出过有那方面的意思来,都是一概论之,可见没想过要娶当中的哪一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顾蕴自己与宇文承川恩爱了一辈子,夫妻间至今都犹如热恋,自然也想自己的儿女们也能这样幸福一辈子。
之后顾蕴便有意无意留意起陆氏来,又刻意制造了机会让念哥儿与其见面,一来二去的,这门亲事便成了,顾蕴自此也多了个为人公正大气,行事不偏不颇的长媳来,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一半儿。
这会儿陆氏过来,便是为替顾蕴分忧而来,行礼后笑道:“母后别着急,才臣媳过来前,已先去景仁宫瞧过了,里里外外都井井有条的,太子殿下与三皇弟也已过去陪着二皇弟,以免他紧张了,听说稍后几位堂兄堂弟,还有荣王叔家的两位堂弟也会进宫来,所以母后晚些过去也没什么。”
顾蕴闻言,招手让陆氏坐了,才笑道:“璞儿一辈子的大事,我当娘的怎能不着急,等你明儿当了娘,自然也就能体会我的心情了。”
这话说得陆氏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她都嫁给太子殿下两年了,肚子却至今也没有动静,难道母后这是在变相的敲打自己吗?可据她素日看来,母后又分明不是那样的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跪下请罪,不想顾蕴已先道:“你可别多心,以为我是在敲打你,琰儿打小儿身体便不好,何况孩子什么时候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要看缘分,岂是人力所能决定的?”
顿了顿,又道:“你也别以为我是在暗示你,回东宫后该怎么怎么着,你们小夫妻两个恩爱是好事,我自己也是打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父皇更是二十多年都只守着我一个人过,我怎么可能自己做妻子是一套标准,对自己的儿媳又是另一套标准?何况你们还这么年轻,孩子早晚会来的,你呀,只管放宽心,别有任何压力,记住了吗?”
陆氏这才松了一口长气,随即便忍不住满心的庆幸与感动,当初父母都是不愿意她做这个太子妃的,说“齐大非偶”,若是嫁到其他人家,她受了委屈他们还能打上门去,可天家他们除了眼睁睁看着,还能怎么着?而且都知道皇后娘娘是个厉害人儿,做她的儿媳,只怕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才成。
是她为着太子这个人,只为着他这个人,一力坚持要嫁的,比起将来老了再来后悔与遗憾,她宁愿迎难而上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