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晚顾蕴摆在饮绿轩的宴席就要比头晚在朝晖堂的温馨多了,虽则只得一桌子素菜,酒也没有上,但与至亲在一块儿,纵吃糠咽菜也是甜的,所以平老太太母子婆媳情绪都极好。
只是宴毕想起翌日一早,便要与顾蕴分离,将她一个人留在显阳侯府不知道会受多少委屈,平老太太的情绪又低落下来,红着眼圈拉了顾蕴的手做最后的努力:“好孩子,你真个不与外祖母一道走吗?纵去了外祖母家不好长住,一年里住个三五个月却是任谁也不能有半句二话的,要不你就随了外祖母去罢,等明儿你想回来了时,外祖母再打发人送你回来便是。”
顾蕴倒也不是不想同外祖母回去,有无忧无虑的松快日子过,谁肯去过那勾心斗角日日不能安生的日子?
只是近几年内,她的确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只得反握了平老太太的手,道:“保定离盛京不过几日的路程,我以后一定时常给外祖母写信,就像以前娘亲一样,若外祖母实在想我了时,不拘外祖母进京来看我,还是我去保定给您老请安,都是极便宜的,我答应您,等娘亲的孝期满了以后,我一定去瞧您,您也要答应我,务必好生保重身体,等我去瞧您,好不好?”
说得平老太太眼泪落得越发的凶了,这么懂事的孩子,叫她如何舍得?可顾蕴坚持,她也没有办法,只得道:“那你一定要时常与我去信,叫我时时知道你的动静,也好放心。”
平二老爷便命卷碧将刘婆子卓婆子都叫了进来,正色吩咐她们:“以后务必保护好小姐,只要小姐好好儿的,我绝不亏待了你们!”说完每人赏了五两银子,连刘大等人俱有份儿,如嬷嬷的则是十两,毕竟顾蕴屋里以后还得靠她主事。
刘婆子卓婆子等人本就领着平家给的一份月钱,进了饮绿轩服侍后,顾蕴又按着显阳侯府的例,每人多发一份月钱,她们已是感激涕零,谁知道平二老爷还有赏赐,一时人人都在心里起誓,这般好的主子,她们前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以后少不得要更尽心服侍小姐,方能报答一二。
平二老爷因又与刘婆子道:“以后小姐但有信,你便让你男人送去城东的茂业米铺,那是平家的产业,老太太和我自然就能收到了,若小姐有什么需要,也只管告诉掌柜的,记住了吗?”
刘婆子忙恭声应了。
眼见时辰已经不早,平二老爷不好再在饮绿轩多待,于是先回了客院。
余下平老太太与平大太太平二太太少不得又叮咛了顾蕴一回,直至三更鼓响,平老太太才满腹心事的搂着顾蕴睡下了。
送走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后,顾蕴一连几日都足不出户的待在饮绿轩里,就着她从母亲嫁妆里翻出的几本字帖和母亲留下的一些昔日的手书,练习起写大字来。
前世彭氏打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幌子,教得她成日里只知道做针线,字倒是认得,写得却实在不怎么样,如今有幸重来一次,她不奢望成为书法大家,至少也希望能写一手像母亲那样秀丽的簪花小楷。
只是她如今终究年纪太小,腕力不够,一连写了好几日,也就仅能保证墨汁不再滴得满篇都是而已。
这日顾蕴用了早膳后,正要命锦瑟铺纸磨墨,祁夫人忽然打发了丫鬟来传话:“四小姐,我们夫人说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只明晚上宫里有夜宴,侯爷须驻守宫中,不能来家,所以将团圆宴定在了今晚,请四小姐务必光临。”
顾蕴这才惊觉原来八月十五已近在眼前了,想了想,点头道:“劳姐姐回去告诉大伯母,到时候我必去,只不知道宴席摆在哪里?都有哪些人出席?”
那丫鬟道:“摆在太夫人的嘉荫堂,除了侯爷大夫人和二爷外,再就是几位小姐少爷了,并没有似往年那般,邀请族人们过府同乐。”
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不能让祖母难堪,不能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顾蕴立时意兴阑珊起来,但她方才既已先答应了,这会儿倒是不好再拒绝,不然也太不给大伯母面子了,只得道:“有劳姐姐了。”看了如嬷嬷一眼。
如嬷嬷便抓了一把铜钱给那丫鬟,将其送了出去。
下午顾蕴睡了午觉起来,才穿好衣裳,就见锦瑟进来屈膝禀道:“小姐,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来了,说是来邀您一块儿去嘉荫堂吃团圆宴。”
对自己这三位堂姐,说真的顾蕴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前世没有,重生以来也没有,虽然母亲的逢七之日她们都有出现,可她那时候忙着为母亲伤心,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但人既然已经来了,她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因说道:“快请进来。”
锦瑟应声而去,很快便领着三个身高差别颇明显,一眼便知谁长谁幼的小姑娘进来了。
顾蕴忙起身迎上前一一行礼打招呼:“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
顾家大小姐顾菁,也就是顾蕴口中的大姐姐忙一把将她搀了起来,笑道:“自家姐妹,四妹妹何必这般客气,没的白生分了。”
她是顾准与祁夫人的长女,今年已经九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