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平氏的三七,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便先离开了盛京。
平大老爷身为保定知府,一府主官,岂能长时间不在任上?平二老爷倒是没做官,却打理着家里的庶务,且他总要先回去将顾蕴要的人都安排好,不然届时平家人一旦离开,身边没自己人护着的顾蕴,岂非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所以他得赶在平氏出殡前,将人都采买好,届时一并带过来。
平老太太与平大太太平二太太则留下了,一是为着就近照顾顾蕴,不必舟车劳顿的来回奔波,二是她们得督促着人将平氏的嫁妆全部清点出来,再将顾蕴以后住的地方敲定布置好。
二房的正房她们是绝不会再让顾蕴住的了,没的恶心,当然,顾蕴自己也不愿意。
所以平氏的三七过后,平老太太除了女儿逢七之日做法事时,会让两个儿媳领着顾蕴去灵堂给平氏敬香磕头以外,其余的时间都花在清点平氏的嫁妆,并为顾蕴布置新居上了,并不与顾家的人来往。
顾蕴的新居已定下来了,就在侯府后花园旁边的饮绿轩,离顾太夫人的嘉荫堂和二房都颇远,反倒是离大房更近一些。
饮绿轩五间两进,足够顾蕴住的了,却是顾蕴自己暗地里选好,与外祖母说了一声后,外祖母亲自去向顾准提的,顾准自然再无不应的可能。
居所既已选好,接下来便该轮到铺陈布置了,顾准一早便让祁夫人到平老太太跟前儿表了态,显阳侯府大库房的东西任顾蕴挑,便是库房里没有的,顾蕴也只管开口,算是他这个做大伯的做给顾蕴暖房的贺礼。
平老太太却不屑让外孙女用显阳侯府的东西,婉拒了顾准的好意,然后在祁夫人的陪同下,亲自去了二房的上房,清点平氏的嫁妆。
平氏嫁进顾家,嫁给顾冲已六年,且不说屋里摆的大件家具俱是当年她的陪嫁,亦连各色程设摆饰都差不多换成了她的陪嫁,毕竟是她的屋子,自然要按她自己的喜好来布置。
以致平家人要搬去饮绿轩的东西,大到平氏的花梨木大衣柜黄杨木梳妆台,小到紫砂竹节壶乌木镶象牙筷子……林林总总的,竟不下几百件,整个二房的上房都要被搬空了。
消息传到嘉荫堂,自答应了平老太太三个条件后,便一直称病,待在嘉荫堂里再不肯出来与平家人打交道的彭太夫人立刻坐不住了,把上房的东西全部搬空了,让她儿子以后用什么?
倒是可以去府里的库房挑,可平氏的嫁妆件件都是好东西,公中库房里的那些哪里及得上?
彭太夫人因打发了齐嬷嬷过来见平老太太,并带话:“……婷娘到底与冲儿夫妻一场,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呢,何况二人还做了六年的夫妻,亲家老太太多少也给冲儿留几样东西做念想罢?”
换来平老太太的冷笑:“什么念想,若顾冲真将我家婷娘放在了心上,又岂会做出那等无情无义之事,亲家太夫人贪图我家婷娘的嫁妆就明说!只可惜先前亲家太夫人便已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家婷娘的嫁妆全部由蕴姐儿掌着,亲家太夫人莫不是想食言不成!”
‘全部’两个字,有意被平老太太咬得极重。
齐嬷嬷碰了一鼻子的灰,只能灰溜溜的行礼告退了。
回去见了彭太夫人,才小心翼翼的把平老太太的话一说,彭太夫人已是大发雷霆:“那个歹毒刻薄的死老太婆,当初同意冲儿娶她女儿真是我瞎了眼,她怎么还不去死!”
又骂老显阳侯:“说什么祁氏是个好的,她娘家亲戚一定差不了,说什么那死老太婆一个人带大三个儿子,还个个儿都成才,女儿必定也是好的……如今知道了罢,那一家子有哪一个是好东西!你倒是一走了之了,扔下我们母子处处受气,都快要被逼死了,我上辈子到底造的是什么孽!”
说着,想起这阵子的焦灼与屈辱,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
齐嬷嬷见状,忙将屋里服侍的都打发了,好言劝了彭太夫人一回,彭太夫人方渐渐止住了,没好气的问起彭氏来:“这些日子她都瞎忙些什么呢,成日里连个人影子都见不着,果真她以为她已进了门了,以后便没有靠得上我的地方了?”
进门也有十来日了,彭氏却只来过嘉荫堂一次,就是她刚进门的次日,她被顾蕴吓得晕过去,又醒来之后。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慌慌张张的往嘉荫堂跑,想把顾蕴方才说的话说给彭太夫人听,让彭太夫人立刻请人来做法驱邪,顾蕴那样子,摆明就是中了邪了,不然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可还没跑到嘉荫堂,她却猛地想到,那些话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万一顾蕴不承认怎么办?就算顾蕴承认了,平家人还在呢,以平家的人强势,岂能眼睁睁看着彭太夫人说顾蕴中邪了却不管不顾?
最可怕的,还是顾蕴那句‘她这一胎一定会生女儿’,姑母可一心盼着抱孙子,若不是看在孙子的份儿上,先前根本不会花那么大的代价保下她,一旦让姑母知道她这一胎是女儿不是儿子,她不必再等七个月,岂非当下日子就要过不下去